第5章 第20夜 白茅岭之狼一夜(5)[第2页/共4页]
狼群。天光昏黄,白与灰,令人眼晃。并非一宿未眠后的幻觉,也不是大雪里的海市蜃楼。一目了然,起码二十头灰狼,缓缓靠近,有的猫腰,有的昂头,有的磨爪子。大部分公狼满是成年的。看起来吃得很饱,肚子鼓胀。有的狼嘴里,叼着一只老母鸡,或半条牛腿,或植物内脏。
十五秒,他打光了统统枪弹。杀死了两端狼,别的两端负伤。但另有一大群灰色的家伙,毫毛未损,包含狼王。
老狱警号令逃犯的右部下垂。那颀长的胳膊与手指,曾用来查抄女人和接生孩子,尚保存着力量和活络。拇指与食指,在老头的裤兜里摸出一个洋火盒。最后一根洋火,掠过侧面的红磷。火苗,星星一样,燃烧在两小我的鼻子跟前。藐小的光和热,燃烧在风雪里。
地球上统统的狗,都来自同一对先人――东亚的灰狼,约莫一万五千年前,它们走出非洲,经历冗长路程,到达这片大陆。但如果,没有比狼更英勇的男人,也不成能有狗这个物种。天下上第一个将狼驯化为狗的人,传闻是第一个定居在东亚荒漠上的中国人,也长着老狱警的这张脸,一样的体格和心脏,另有眼神。
老头把嘴张到最大,咬住54式手枪,牙齿间充满火药味,烫伤了口腔黏膜。他背上逃犯,搂紧臂弯里的孩子,又拖起狼王之妻的尸体,低头,弓腰,拗了脊椎,一瘸一拐,行动盘跚,往监狱的方向走去。
他从二十多头狼中间穿过。热烘烘的狼味,几头年青的狼被吓得失禁的尿骚味。背后的逃犯闭着眼睛,臂弯里的男婴还在熟睡,被他倒拖过雪地的母狼一动不动,不远处的狼王眼泪汪汪,与妻惺惺永诀。
“你有吗?”
天,快亮了。向东二百五十千米的上海,应早亮十来分钟。一九七七年的第一轮太阳,刚好穿过黄浦江。海鸥苗条的红色翅膀,驾着咸潮的风,飞过铁网般的外白渡桥,落到四川路桥的邮政总局。从不结冰的姑苏河,在晨光中波光粼粼。一长串夙起的拖船,挂桨发动机的轰鸣,像桥下菜市场的喧闹,突破五百五十万人的好梦。
一九七七年,除夕,凌晨六点十三分,龙年还没畴昔。狼,雪中的狼,围猎返巢的狼群。在背着逃犯抱着婴儿拖着母狼的老头面前,有七头狼趴在地上,八头干脆坐下,另有九头摇尾乞怜,就像看家护院的狗。另有两具狼的尸身,两个哀号的重伤员。
终究,狼群收回惊骇的嚎叫。真正惨痛的鬼哭狼嚎,仿佛看到一个妖怪,天生下来屠狼的金刚。
喉咙被顶得难受,老头却一起唠叨束缚前的名侦察生涯。他办过的最古怪的案子,是在提篮桥监狱的一起行刺案。牢房里关押着十几个重刑犯,此中一个俄然被杀了,但没人晓得谁是凶手。他也思疑过,是否大师个人暗害杀人,全数通同好了攻守联盟。隔了好多年后,这批犯人要么被放出去,要么死在了牢里,他才俄然悟出了本相。
二十八岁的病笃男人,五个月的安康男婴,大抵是五六岁的母狼的尸身,制造于一九六九年的主动步枪,全被压在将近六十岁的老狱警身上。而这些活人、伤员、死尸,以及钢铁的重量,刚好超越他本身材重的两倍。独一能照亮前路的,是一支手电。他可没有第三只手。手电筒握在逃犯手中,末端顶着老狱警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