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火德星君[第1页/共2页]
正德二年仲春十七,乾清宫暖阁内,鎏金兽首香炉飘出沉水香,混着淡淡的硝石味。朱厚照斜倚在紫檀雕花榻上,望着刘娘娘在灯下调试火漆印模。她本日身着赤罗蹙金翟衣,头戴九翚四凤冠,却未佩带昔日的赤金炮坠,只在鬓边别了枚平常的银蝠簪——那是她初入宫时的旧物,暗合「福至」之意。
朱厚照摸出袖中的火铳模型,铁珠在掌心跳动如鼓。自正月十六王巧儿入宫,刘娘娘便常以「女将」称呼她,看似嘉奖,实则暗刺其「不守女德」。他望着刘娘娘眉间的朱砂痣,想起太原城雪夜她替本身挡箭时,血珠也曾落在这颗痣上,红得惊心动魄。
朱厚照不语,指尖摩挲着照片边沿。这是他第三次向刘娘娘揭示「西洋画本」,前两次她都以「奇技淫巧」为由避开。本日她却主动诘问,倒让他有些不测。「匠人臆造?」他轻笑,「书上说,这叫「玻璃」,比琉璃更透亮,比铜镜更平整。若能铸出来,匠人便能在屋里看雪,不必受冻。」
亥时三刻,更夫敲过梆子。刘娘娘站在暖阁门口,望着朱厚照在《天工开物》上讲明的侧影,俄然明白他为何偏疼王巧儿——那丫头看火器的眼神,和他看照片时一模一样,都是见了宝贝的光。她摸了摸鬓边的银蝠簪,回身走进雪夜,翟衣火纹在月光下好像跳动的火星。
刘娘娘望着窗外纷飞的雪,俄然想起正月里给王巧儿的防烫手套,内衬的细瓷粉她曾偷偷验过,确切能隔热。「陛下想让匠人住玻璃屋子?」她走近半步,翟衣火纹与照片女子的短衣堆叠,「可琉璃厂的匠人说,这玩意比火铳还难铸。」
雪粒子扑在窗纸上,收回沙沙的响。朱厚照摸出火铳模型,枪管与照片女子的笑容在黑暗中堆叠。他俄然轻笑,想起王巧儿说过的「霜花是炮神的签语」——或许这漫天风雪,亦是上天给匠人的试炼,待雪停时,便是火器成军之日。
「陛下瞧这火漆印,」刘娘娘举起模型对着烛光,「「工」字边沿加了卷云纹,像不像火德星君的袍袖?」她指尖抚过纹路,金粉敷就的护甲在模型上留下淡淡陈迹,「明日祭天大典,用这印封火器箱,百姓瞧了,只道是星君借陛下之手降神器。」
「难铸便不铸?」朱厚照回身,照片在烛光下泛着奇特的光,「当年铸神锐铳,匠人说燧发装配比登天还难,现在不也成了?」他俄然握住她的手,触感比王巧儿粗糙——那是长年握刀弄枪留下的茧,「你当年在太原卖艺,能口技仿照火铳炸响,现在就不能替匠人说句公道话?」
朱厚照松开手,照片滑落在地,女子的笑容朝上,仿佛在看他们。「你是娘娘,也是陪朕喝过西北风的人。」他哈腰拾起照片,「火德星君的画像,该让匠人来画。朕在梦里瞥见,星君左手握燧发枪,右手托铁锚,脚下踩着松烟墨云。」
「不必。」朱厚照打断她,声音里带着不耐。他起家走向书架,目光扫过《天工开物》上的朱批,「匠人穿翟衣,如让耕牛戴金鞍。」他顿了顿,从暗格取出林夏的照片,「你瞧这女子,短衣长裤也能站在匾额下,谁说女子不能掌火器?」
乾清宫的烛光一向亮到子时。朱厚照摸着书包里的研讨生证,想起刘娘娘临走时说的「锚能镇国」,俄然提笔在「铸炮篇」写下:「火德非天授,乃匠人手中火、心中血。」墨迹未干,他吹灭烛火,任由雪光漫过御案上的火漆印模——那「工」字卷云纹,毕竟掩不住底下刚硬的笔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