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 颁度牒大僚争空额 接谕旨阁老动悲情[第1页/共7页]
世之筑城,必建角楼。此乃汉之遗风。角楼者,谓门上为高楼以望也。角楼内每悬巨钟,昏晓撞击,使城民闻之而生儆惕之心。天下晨昏钟声,数皆一百零八,而声之缓急、节拍,随方各殊。杭州歌曰:“前发三十六,后发三十六,中发三十六,声急通共一百八声气。”蓟州歌曰:“紧十八,慢十八,六遍凑成一百八。”益州歌曰:“前击七,后击八,中间十八缓缓发,更兼临后击三声,三通凑成一百八。”此三种击法,为天下南北角楼鸣钟击奏之底本。大内紫禁城角楼之击法,与蓟州击法,庶几近之。
自张居正乞假南归,内阁并不因为他的不在而变得冷僻,相反,这密勿深禁机枢之地,较之昔日却要热烈很多。一来是新增了马自强与申时行两位阁臣,治事范围呼应扩大;二交昔日因张居正对部属过于严苛,各衙门官员除了应召以外,普通都不会主动到内阁来叨教政务。现在张居正不在了,主动要求四位阁臣访问的官员竟比先前多了好几倍。
“甭说二十个,就是二百个也不敷呀。”褚墨伦苦笑了笑,又感激地说,“不过,卑职很满足,张大人就是一个名额不赏,咱还不得办事?”
张宏说完朝张四维挤了挤眼,然后高打一拱飘但是去。吕调阳盯着他的背影,俄然一顿脚,肝火冲冲言道:
“卑职叨教过他,他只说按章办事,余下再也不肯听卑职禀报。卑职猜他的心机,这件事是在他上任之前定下的,当时的礼部尚书是马大人,自应还由马大人卖力。再加上首辅大人亦把此事交给你张阁老督责,他万大人就干脆不伸手,落得安逸。”
张四维语气中带着较着的嘲弄,吕调阳白了他一眼,咕哝道:“皇上这道旨意,思虑不当。”
张四维早就推测度牒发放不会一帆风顺,但没有想到一下子多出这么多人来。他晓得这些多出的人每小我背面都有猫腻。前天夜里,山西省领队前来办理此事的官员跑到他府上拜见,但愿他照顾故乡,多给一百个名额。张四维嫌他要得太多,只给了他八十个名额,那官员倒也识相,当下就留下了两千四百两银票。张四维冒充推让一番,然后说一句“下不为例”就算笑纳了。一个名额卖三十两银子,这还不包含中间人的好处,试想一下,两千张度牒能卖出多少钱来?处所上的抚按藩臬郡邑守丞,恐怕都会从这里头赚一把外快。都城各衙门的官员,凡有权势的,也莫不想插上一手。想到这一层,张四维瞅了褚墨伦一眼,定了放心神,才笑着问:
说到这里,吕调阳觉得口谕已完,便躬了躬身子,蹙着眉头说道:
张四维点点头,不由由马自强想到新任礼部尚书万士和,此公从南京礼部堂官任上调来,很得张居正信赖,因而问道:
“第二个呢?”
这个主张早在张四维的料想当中,但是他感到掌控不大。他抬手揉了揉酸涩的眼皮,问:
“五千多名和尚齐聚京师,争抢两千张度牒,僧多粥少,稍一不慎,就会惹出祸事。”
“臣吕调阳遵旨。”
击钟之数,为何一百零八,此乃暗合一年气候节律也。盖一年有十仲春、二十四气、七十二候,三者相加,正得此数。释氏念珠数亦一百零八,转借此义也。又紫禁城角楼每次击钟前,必先奏以画角之曲。曲有三弄,乃曹子建所撰。初弄曰:“为君难,为臣亦难,难又难。”次弄曰:“创业难,守成亦难,难又难。”三弄曰:“起家难,保家亦难,难又难。”此画角三弄,盖提示君臣,不忘创业守成之义,一言一行,必欲尽忠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