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魏侍郎惊听连环计 冯公公潜访学士府[第1页/共12页]
“我是说过,那是用心说给张居正听的,我就晓得他会把这句话传出去。但是,口说无凭,以字为证。你在哪一道公文上看到我同意殷正茂私吞军饷?”
“回老爷,是薰风阁的。”
“元辅既公开给他,他哪有不敢拿的?”
“快请。”张居正叮咛。游七便随门房到外头迎客去了。不一会儿,游七领了两小我踅回书房,一脸镇静地说:“老爷,冯公公看你来了。”
“府上的用度,这两月有些吃紧。”
“本日在东暖阁,我看到高胡子给皇上的密折,他保举高仪入阁。这个时候增加一个阁臣,明摆着是为了挤对你。”
冯保工于心计,不但看出内阁两位辅臣间的冲突,并且蛛丝马迹萍末之风都了然于胸。至此,张居正也感觉再没有甚么好坦白的了。他考虑一番沉吟答道:“高阁老任用殷正茂是酒徒之意不在酒,想让我栽个大跟头,只要殷正茂那头一出事,他就有来由把我赶出内阁,这一着当然暴虐,但尚欠火候。”
冯保坐到琴前,焚香入定调息凝神,刚才还闹哄哄一片聒噪的堂会,顿时鸦雀无声。风骚伶人呆头名流们,一个个都鸭颈伸得鹅颈长,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冯保。
魏学曾回道:“渎职能够罚俸、能够升级、能够另换位置,断不致丢了乌纱帽。何况李延还是元辅的门人,对门人惩罚如此峻厉,何故皋牢民气?再说替代李延的殷正茂,也不是甚么循吏良臣。现在这件事在都城里头已被炒得沸沸扬扬……”魏学曾还欲说下去,俄然一眼瞥见高拱脸拉得老长,便打住了话头。
“我这些时不在家,你辛苦了。”
从轿厅到前院之间,另有一个过庭。固然季节已过腐败,江南已是一派柳条青菜花黄的春光。但是北都城里,树枝儿才方才破绿,过庭正中的这棵老槐树,也只稍稍筛下一点春意。倒是庭角的一株春梅正开得富强,院子里满盈着一股幽幽的芳香。在皇城困了半个多月未曾回家的张居正,现在没有表情抚玩它。他勾头穿过庭道,独自走到后院,卸去官服、官帽,换了一件居家所穿的藏青葛布道袍,头上戴了一顶明阳巾。在后院客堂里坐定,和夫人一起,顺次接管了敬修、嗣修、懋修、简修四个儿子的存候。张居正一共有六个儿子,除上述四位外,另有十岁的静修、九岁的允修两个。问了几个成年儿子的学习环境,便一起用过晚膳。
“如何,你看出甚么窜改了吗?”
“我怕元辅不肯听。”
张居正的大学士府位于灯市口大街的纱帽胡同。从皇城的东角门出来,再进入灯市口大街,不过一箭之遥,而纱帽胡同就在灯市口大街入口不远。隆庆元年仲春间,张居正四十二岁的时候,由翰林院掌院学士晋升为吏部左侍郎兼武英殿大学士。数月之间,由一个五品文官骤升为二品重臣。本来的室第顿时就显得寒酸了,因而,就托人觅下了这一处新的寓所。这里原是一个工部侍郎的室第。那位侍郎是姑苏人,好治园子,是以把这一处室第弄得很有点江南园林的味道。大院占地约略有十亩之多,分前后院,后院为家属居处,前院为宴饮会友之地。隔开前后两院的,是一个约有四亩多的花圃。亭台楼阁,不失为居家名胜。张居正觅宅子时,恰好这位侍郎致仕要回姑苏故乡。因而一说即合,老侍郎一来光荣名园有主,二来也乐得凑趣眼看就要当“阁老”的重臣。因而,只要了张居正两万两银子。这座院子,按当时都城的代价,不说十万两银子,八万两是绝对好卖的。如此贱卖,张居正甚是过意不去,执意要加价,怎奈老侍郎死活要做这小我情,半推半就,这桩买卖就成了。张居正买下院子后,又按照本身的爱好,略加补葺清算,再搬过来住下,不觉过了五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