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白发衔冤昏死内阁 红颜薄命洒泪空楼[第3页/共10页]
和顺。这一份殷勤,终究消弭了玉娘心中的芥蒂。相处久了,她渐渐品出了张居正的魅力地点,这位申明显赫威权自重的宅揆,表面冷若冰霜不苟谈笑,内里却豪情如火柔情似水。他的刚烈刻毒的一面,在玉娘面前很少透露,玉娘所看到的,是他看着她打扮时的垂怜的眼神,是他在酒菜上行令时那种孩子式的滑头……日复一日月复一月,玉娘对张居正的豪情也在起着奥妙的窜改。开初她只是不架空他,渐渐地她爱上了他,接着她便身心投上天爱他,到厥后,也就是现在,她已是一天也离不开他。她以为“两情若在悠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这句诗是天底下最不通情面的诗,相爱的人,如果不朝朝暮暮厮守,那还叫甚么样相爱!遗憾的是,张居正并不能每天来积香庐伴随她。每逢张居正来,她欢愉得像一只胡蝶,迷不知终其所止;张居正不在的日子,她是碧海彼苍夜夜心,独守香闺慵懒无语。恨只恨相见日少分离时多,长久欢娱换来悠长拜别。更多的夜晚,她只能把无穷思念化在凭栏的远眺或者绕指的琴弦中……这两日张居正没来,她便感到百无聊赖,一腔怀春的幽绪无从排解。明天大朝晨儿起来,看到昨日还阴沉的天忽地就变了,内心头便生了难过。明天是她十八岁的生日,她没有奉告任何人。在积香庐里,从主管刘朴到普通仆人,谁见了她都是满脸堆笑曲意阿谀,但她晓得这都不是真情透露,他们是惊骇张居正的威权而不得不如许做。常言道,每逢佳节倍思亲,一想到本身十八岁的生日形单影只,身边连一个亲人都没有,不免悲从中来。一小我坐在屋子里胡思乱想,俄然记起有人说过吕公祠的神签灵验,这吕公祠与积香庐隔不太远,都在泡子河边,便心血来潮要去吕公祠求签。吃过午餐,在两位女婢的伴随下,她乘轿来到吕公祠中,施了香资以后,她在老道人的安排下摇起了签筒。她心中想的是婚姻之事,她但愿张居正能够明媒正娶,一顶花轿吹吹打打把她迎进大学士府中。但是,当她看到那一支竹签落地,老道人按竹签的标号给了她这一纸签文时,她当时就傻了。回到积香庐的萃秀阁中,她俄然产生了人生如梦物是人非的感受。如果说以往她已朦昏黄胧地感到红颜薄命,那么现在看到这签文,她才如此逼真地触摸到痛苦。整整一个下午,她把那张签文拿起又放下,放下又拿起……她想了很多很多,她俄然感觉,她与张居正之间的干系,与其说是一场爱情,倒不如说是一场游戏。她爱他却得不到他,年复一年,她只能在暮鼓晨钟里蕉萃,对于一个痴情少女来讲,另有甚么比“年年空盼旅人归”更能折磨人呢?思来想去,她已是万念俱灰,再加上生日的冷僻,喑嘶哑哑的天气也仿佛是一种表示。她蓦地丧失了活下去的勇气,她从柜子里翻出一条白绫,想用它吊颈结束生命,但是在付诸行动之前,她的心中又挂牵着她所钟爱的人,她但愿他此时现在俄然呈现在她的面前,为她哼起在她江南故乡每逢生日亲人们就会唱起的那支小调“阿侬小小,阿侬娇娇……”就在这揪心揪肺一脚踏生一脚踏死的煎熬中,她等候的那小我俄然呈现了,一听到他沉稳且又充满魅力的声音,她再次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