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回 应天馆拜访神秘客 铁女寺毒杀贪鄙人[第1页/共11页]

金学曾摇点头。赵谦舔了舔枯燥的嘴唇，粗大的喉结滑动了一下，又道：

新月如钩夜凉如水。应天会馆地点的南大街，原是酒坊青楼鳞次栉比划栋朱梁争奇斗艳的繁华之地。若在白日，赵谦的肩舆抬过这条街，定会引发路边行人的重视。但在早晨却不一样，这条街上到处都是肩舆，富商富商一个个争强显摆，谁都是坐着大肩舆来这里寻欢作乐。也就是打个哈哈的时候，赵谦的肩舆便在应天会馆的轿厅里落下了。会馆里专门卖力接轿的小厮敏捷地上前打起轿帘，正要高喊“接老爷一名——”，却瞧见跨下轿来的是一名官员，顿时一愣，问了句蠢话：“大人，你来这里干吗？”刚好这时候，先赶来这里报信的宋师爷从里头出来，他瞪了小厮一眼，斥道：“有眼无珠的东西，连知府大人都不认得。”小厮吓得一伸舌头，颠着瘦屁股跑开了。宋师爷头前带路，把赵谦带进后院一座两层画楼的楼上。从楼梯上去，是一套三开间的屋子，中间是客堂，左边是客人临时的书房，右边是寝室。这套屋子陈列高雅器具讲求，就连摆放时花盆子的小座子，都是用黄花梨木砥砺而成。固然那位小厮不认得赵谦，但他倒是这里的常客，只不过昔日来这里，穿的都是便服。他晓得这套屋子是应天会馆中层次最高的，住一晚得三十两银子。他进到客堂时，只见一小我正单独享用一桌丰厚的好菜，中间坐了两个歌女，一个弹着琵琶，一个敲着檀板，为他唱歌佐酒。见他出去，那人放下酒杯站起家来，双手一揖问道：

“你这小我有慧根。”

两位歌女不敢怠慢，琵琶一拨檀板一敲，慢启朱唇又咿咿呀呀唱了起来：

五十年前，即位不久的嘉靖天子即颁旨拆毁天下寺庙，这铁女寺也在拆毁之列，净慈教员太当时就是铁女寺的方丈。她亲身跑到荆州府衙去讨情，知府怕承担抗旨之罪，不敢承诺她的要求。拆寺那天，江陵知县领着一百多位工役前来，远远就见一大堆干柴架起一座山挡住铁女寺的大门，净慈身披大红法衣坐在干柴之上，手捻念珠闭目诵佛。寺中知客奉告知县：“净慈方丈有言，谁要拆庙，先脱手扑灭柴堆。”知县被净慈的行动所震慑，正在踌躇时，随知县一起来的“钦差”——从北京礼部僧录司直接下来督办此事的一名司官却不依。他定要世人搬开柴堆架走净慈，衙差也歇工役也罢，倒是谁也不肯脱手。司官烦躁，俄然看到一名工役咳嗽一声吐出一口浓痰，他顿时灵机一动，想了一个暴虐的主张。他让人寻来一只大海碗，再命令统统在场工役每人朝海碗里吐一口痰。不消半晌已是吐了满满一碗。司官让人传话给柴山上的净慈，只要她能将这一碗痰喝下，这铁女寺就包管不拆。净慈听罢此言，便起家走下柴堆，在众目睽睽之下，端起那只海碗，将肮脏不堪的痰水一饮而尽。司官原觉得素有洁癖的净慈不会承诺，谁知她捐躯护法连眉头都不皱一下。司官只好带着人悻悻分开。颠末这一回，铁女寺不但保住了，净慈方丈的大名也今后声震遐迩。

金学曾一走进右配房，便瞥见赵谦苦衷重重地坐在一张桌子中间。宋师爷悄悄掩上门回到客堂里，赵谦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式，金学曾便隔着桌子与他对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