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回 荐贪官宫府成交易 获颁赐政友论襟怀[第1页/共6页]
张居正沉吟了一下,答道:“这些时,殷正茂不但有折子进京,奏报战况,打从他接任两广总督后,才三个多月时候,庆远剿匪就节节胜利。昨日,皇上另有旨给他予以嘉奖。关于那二十万两银子,他曾给兵部咨文谈及,说是添置了武备。这小我你晓得,钱到了他手上,就如同枣儿到了猴子嘴中,抠是抠不出来的。何况当初高拱就讲过:‘只要殷正茂能把叛匪剿除,纵让他淹没二十万两银,也值!’应当说,高阁老知人善任。”
王国光一欠身算是见面之礼,然后答道:“上回咱来,这儿挂的是吴道子画的一幅钟馗,现在换上了米元章的字,我正在看米元章写的是甚么。”
张居正刚把明天的邸报看到一半,书办就来陈述说王国光已到,张居正推开文牍,挪步来到了会客堂。
“叔大,你就不消兜圈子了,你说,筹办让谁替代史元杨?”
这场豪雨下了差未几大半个时候。雨一住杨博告别而去。张居正回到值房,来不及歇息,立即就埋首在堆积如山的文札案牍当中。自从高拱离职,高仪病逝,内阁中就只剩下张居正一人。泱泱大国,每日亟须措置的军政要务该有多少,单是把须得内阁签发的各种文件展读一遍,当值就不消做得别事。张居正虽办事精干,但毕竟只要一双眼睛一双手,当有很多顾及不到之处。他自恨兼顾无术,感到提拔一名大臣入阁当他的助手已是迫在眉睫,但选阁臣比选六部尚书更加首要,此事虽急,却也不能仓促行事。次辅没有选好之前,张居正仍只能事必躬亲措置一应大小事体。
“宁做干臣勿做清流,这是不谷一贯的主张。汝观,年青时,你不也是这个观点吗?”
书办说完,王国光从速踅进文卷室中躲避。王蓁人还未进屋,那又尖又亮的声音已是传了出去:“张老先生,皇上给旨您了。”话音未落,只见他已是满面东风地走了出去,背面还跟着两名小火者,各托着一只盒子。
“那,你为何还要保举他?”王国光气呼呼地诘责,接着说,“新皇上即位之初,南京工科给事中蒋加宽还上了一个抄本弹劾这个胡自皋,说他花了三万两银子买了一串假的菩提达摩佛珠送给冯保……”说到这里,王国光戛但是止,他俄然间像明白了甚么,抬眼瞅着神采乌青的张居正,又谨慎地问,“叔大,是不是冯……”
“张老先生,主子这就归去缴旨,皇上还在东暖阁等着哪。”
“没担搁学习吧?”
自那日在储济仓前被肇事武弁打伤以后,王国光在家疗养了几天。刚到家时,夫人见他头破血流的模样,吓得三魂掉了两魂,忙不迭声问他究竟出了何事?王国光固然一腔肝火煮得熟牛头,但在夫人面前却还要硬撑面子。他让丫环洗了血污,缠了绷带,才嘻嘻笑着对夫人说:“在路上过,碰上个二八才子女疯子,脱得赤条条的一丝不挂,一边舞之蹈之一边唱歌,很多人挤着旁观,合不该咱停下肩舆也想饱个眼福,被那女疯子发明,一支箭样冲过来,要和咱亲嘴,咱不肯,触怒了她。这个疯子,顺手捡了块石头,不偏不倚,砸着了咱额头。”夫人一听,气不打一处来,横眉骂道:“你这老没端庄的,为甚只挨了一石头,挨一刀才好!”到了早晨,王府家四周平增了很多持刀执枪的军士,那是王篆奉张居正之命,特地抽调一哨巡警来庇护王国光的安然。夫人约莫也从另处刺探到丈夫负伤的本相,才又跑到丈夫的床前哭道:“你这当的哪门子的官,蚂蚱啄了斗鸡,皇上莫非不管?”躺在床上养神的王国光,这时候既不嬉笑,也不发怒。任夫人说上天说下地,他直是双目一闭,并无一语。第二天,张居正仓促来看过他一次,看到老友遭此不测,张居正心甚怏怏,除了好言安抚,也没有多说甚么。临分离时,王国光扔出一句话:“叔大,咱王国光的为人你清楚,咱甚么都信,就是不信邪!”过了三天,头上伤口结疤了,王国光又回到户部坐堂值事。凡触及胡椒苏木折俸之事,他的态度较之平常更是倔强非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