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回 访衰翁决心惩滑吏 弃海瑞论政远清流[第1页/共7页]
方老夫游移了一下,问:“阁老真的想听?”
“真是一场好雨!”张居正伸了个懒腰,赞道。
“哪个王大人?”门里头有人蹑足走来,声音充满警戒。
方老夫说:“小可打从知事时起,就常听人言,天下乌鸦普通黑,要想不官官相护,除非日头从西边起来。”
“已从邸报上看到。”杨博答。
听完这段故事,杨博晓得了两首民谣的来源,闷头闷脑想了好一阵子,才抚髯叹道:“都城天子脚下的老百姓,比以外省,一张嘴也格外埠刻薄。甚么‘一部五尚书,三公六十余’,这较着是讽刺高拱在位时赏典太滥。不竭地给人升官晋爵,故朝廷多了很多秩高禄厚的闲官。高拱本意是想给当官的捞点实惠,没想到是以而弄出一个大隐患来。这几句顺口溜也算是言中有物。至于第二首,说甚么当官的都姓贪,长安道上不见彼苍只见官,此语有失公允。”
连问了几声,才闻声一个颤巍巍的声音答复:“谁呀?”
“看来,方老爹是不肯信赖我这个阁老。”
“张阁老?”
张居正悠悠一笑,答道:“博老,此次京察,仆就思虑应罕用清流,多用循吏。”
“难是难,但身为宰辅,如果一味地姑息好名,疾言厉色不敢加于人事,岂是大臣作为!夫治家而使父母任其劳,治国而使圣上任其怨,还能说本身是忠孝之人吗?”
“那,恕小可冒昧,先给大人您念几段顺口溜。”
“白叟家此话怎讲?”张居正温颜问道。
“好吧,咱也不要别的,只要一碟咸菜一根葱,两个窝头一碗粥,有吗?”
“叔大,”杨博这一声喊得格外亲热,“老夫很赞美你宦海三蠹的说法,老夫年青时也说过宦海上有三多,即官痞子多,官油子多,官混子多,这三多与你的三蠹,庶几近之。但是,要想去掉三蠹,让长安道上走的官都是清官,谈何轻易,不是谈何轻易,的确是比登天揽月还要难!”
张居正这一席话让杨博听得目瞪口呆,这一通闻所未闻的事理,足足让他回味咀嚼了半天,好久,他才讷讷地说:
方老夫看着张居正眼睛里的两道寒光,仿佛看到某种但愿却又不敢信赖这是实际,是以冲动得语不成句结结巴巴,问得也不甚得体。
灯一亮,方老夫认清了王篆,纳头就要下跪,王篆从速把他扶住,指着张居正说:
话说到这里,忽听得一声炸雷响在头顶,惊得两人一激灵,屁股腾地都分开了坐位。一齐拿眼看了窗外,只见本来响晴响晴的天此时已是乌云密布。随了这声惊雷,如浇似泼的豪雨已是洋洋洒洒铺天盖地而来。两人因谈得忘情,对窗外气候的骤变竟浑然不觉。
张居正说:“偏则偏矣,但绝非捕风捉影,老百姓盼清官,把清官比作彼苍,自古皆然。但历朝历代,清官莫不寥若晨星。我大明建国洪武天子,吏治极严,当时有一个户部主事贪污了十两银子,被人告密,洪武帝下旨给他处以剥皮的极刑。但是现在呢?连一个吏都称不上的公门皂隶,办趟差也不止敲人家十两银子。客岁,郧阳一个知府调任新职,携了家属家资上路,走到襄阳住进驿站,半夜里被一个偷儿偷了一只箱笼去,这位知府不敢报案。厥后,处所捕快因另一起案子抓住阿谁偷儿。偷儿一并交代了这件事,大师才晓得那只箱笼里满登登装的都是白花花的银子。这便印证了那句话,‘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襄阳巡按御史给那知府奏了一本,因朝中有人包庇,最后也不了了之。博老,您想一想,这些银子背面,藏了多少敲肝吸髓的贪墨劣迹。又有多少老百姓,像方老夫如许,被欺诈得家破人亡贫无立锥之地。正德嘉靖隆庆三朝差未几七十年,已经没有正儿八经地整饬吏治了,才导致本日的国库空虚宦海败北。如果再迟延下去,必定政权不保社稷倾危!这毫不是危言耸听,而是活生生的究竟!此种情势之下,恰好新帝即位,仆深蒙圣恩,愧得治国之柄。此恰是革新吏治重振法纪,保我大明基业万世无虞的绝佳期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