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回 解偈语秉烛山中夜 敲竹杠先说口头禅[第1页/共12页]
何心隐回道:“这本来就是和尚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嘛。你想想,昨日即位的少年天子,四年前被册立太子时,叔大兄你是立了大功的,现在满朝文武,在这件事上的有功之臣,除了你另有一个高仪,但高仪已是病入膏肓的人。新皇上的大伴是冯保,他已下中旨让冯保代替孟冲当上了司礼监掌印,下一步,必定就会让你代替高拱出掌内阁。”
“啊,”孟冲如梦初醒,定了定神,然后哭丧着脸说道,“冯公公,你也别绕弯子了,是不是新皇上让你传旨来了?”
看孟冲这副德行,冯保差一点没笑出声来,但他忍住了。想了想,说道:“皇上昨日刚即位,还顾不高低这道旨,但我听李贵妃的口气,倒真恨不能立即就把你孟冲打入十八层天国。”
“如何,你又转意转意想仕进了?”张居正惊奇地问。
“对,色、想、受、行、识,是为五蕴,不知我说得对不对,一如师父?”
“老孟啊,”冯保改了一个亲热的称呼,动情地说,“我们两个,差未几同时进宫,都四十多年了,平常固然锅里不碰碗里碰,闹些小别扭,但真正碰到较量儿的大事,立时候,那份豪情就塞满心窝子。你想想,你眼下这个处境,我冯某能见死不救吗?”
何心隐本来另有一份瞻仰,觉得张居正转意转意,叫他返来再共商国事。现在见张居正如此表态,也就不再存甚么希冀,因而再次拱手一揖,决然说道:“叔大兄,该说的话我也都说了,还是就此别过吧。”话音刚落,人已抬脚出门。
“他说得太多了,”冯保欲擒故纵,兜着圈子说,“若把他的供词交到三法司,孟公公,你恐怕十个脑袋也保不住啊。”
张居正抖开那张揭帖,只见上面写了一首五言四句的顺口溜:
何心隐说罢,专注地看着张居正的神采,只见他双眉舒展,半晌都不出声。此时,戴德殿外月明如水,松涛飒飒。山风过处,已把白日的暑气吹送净尽。张居正起家踱到窗前,看了看近在天涯的玄色峰峦,长出一口气以后,才开口说道:
一如刚分开客堂,冯保听着笃笃而去的脚步声,转头来问孟冲:“孟公公不是信赖玄门吗,如何又改信佛教了?”
“宝通寺?”张居正当年赴武昌乡试曾去小洪山玩耍过,模糊记得那是一座小庙,“幼嘉既是临济传人,也该住个驰名的大庙。”
“哦?”
何心隐看破张居正的心机,也不辩论,想了想,宕开一句问道:“叔大兄,自从洪武天子建立大明天下,一晃两百年了,期间有了九位天子。依你之见,这九位天子中,哪一名可享有承平天子的佳誉?”
何心隐哈哈一笑,美意地嘲弄道:“我看叔大兄是让宦海的是非弄胡涂了。我且问你,武昌府城另有一个称呼叫甚么?”
“叔大兄,我晓得你一向为人谨慎,但在故交面前,你就不必讳饰了。二十六年前,你才二十二岁,就写下了‘环佩相将侍禁庐’如许的诗句,并且,从那今后,你年复一年,锲而不舍,凭着坚毅的意志和过人的才干,终究跻身内阁。现在,你离首辅之位,只要一步之遥,莫非你真的不想捉这只鹭鸶吗?”
冯保转头问坐在一如劈面的孟冲:“孟公公,你今儿个向一如师父就教甚么?”
“可否请出来相见,我也正想听听佛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