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回 伤太爷承差闯大祸 讨见识御史得奇闻[第4页/共12页]
金学曾这时已从地上爬起来,高举那只铜灯台对瑞芝说:“嫂夫人,听李大人讲,跪着顶灯台专治偏头痛,我恰好也有偏头痛的弊端,故跟着李大人学这偏方。”
张文明这才重视到奥妙观门前广场上,已是人头攒动一片嚣杂——这里早已被辟为露水菜市。荆州城外的农户,每天天不亮就解缆进城,把自家莳植的蔬菜挑来这里叫卖。这时只见约有一两百名菜农手持扁担,团团围住十几名身着皂衣的差人。差人中间,有一小我被铁链锁了,此人便是李老夫的儿子李狗儿。
李顺并不直接答复,而是四下里瞧瞧看清了无人偷听,这才抬高声音问道:
“是谁?”
李顺对这位金学曾也不陌生,他斗蟋蟀赢一万两银子捐给国库以及去礼部查账等事都上了邸报。比来一期邸报上,还登了他去宛平县稽查籽粒田获得李太后嘉奖的事,算是宦海上的闻人,只是不知他为何大朝晨登门拜访,便回道:
“查榷商的来往账目,”李顺沉吟了一下,又道,“常言道,十商九奸,商贾之至奸者,莫过于勾搭官府。你金大人名声在外,恐怕还没到荆州,这些榷商们就早有防备了。”
金学曾认出是税关承差,赶紧走出客堂,问:“你有何事?”
“你但是金大人?”
“做何事?”
“鄙人晓得榷场猫腻甚大,但账上却查不出来。”
“我是荆州税关的。”
围观的人都替李狗儿打抱不平,七嘴八舌讲开了理:
“在!”
段升骂骂咧咧,却不防李老夫身边霍地站起个黑脸壮汉,指头一伸戳着他的脸吼道:
金学曾早已是饥肠辘辘,随李顺去餐厅吃了一碗葱花油面,吃完回到客堂坐下,李顺正色说道:
“依你说,真正的逃税漏税在那里?”
“晓得,”绿头苍蝇满不在乎,嬉笑着说,“这笔税银是你衙门定的黑钱,我一个子儿也不会给。”
金学曾闻讯大惊,朝李顺仓促拱一拱手,飞也似的跟着承差跑去了。
“李老夫,还认得我否?”
段升点出绿头苍蝇来,本意是擒贼擒王打折他这根搅屎棍以压群小的气势,却不料这绿头苍蝇七窍里冒的都是邪气儿,话里带刺竟是比李狗儿还要难缠,段升不由得内心头骂一句:“日你妈的,老子明天非要把你整熄火。”接着问道:
“牛鼻子,”金学曾咂摸了半天,又问,“谁是牛鼻子?”
金学曾说:“实不相瞒,是为税关的事。”
只见一小我气喘吁吁跨进门来,焦心肠问:“叨教李大人,金大人在不在贵府上?”
“你儿子如何了?”
“衙门按朝廷章程收税,你敢说是收黑钱?”
绿头苍蝇态度梆硬乃是感觉自家占理。且说这匠班银原是在城里头征收的一种差税,凡木工、瓦匠、漆匠、裁缝、铁匠等一应百工匠户,每年需得向官府交征税银四钱五分,称为匠班银。此制定于国初,户籍一成稳定。中间如果呈现了绝户、逃户,则里甲赔付。如许一向强行征收至嘉靖年间,处所司牧里甲叫苦不迭。一名御史就匠班银征收之弊端写本上奏朝廷,经多次廷议构和,皇上才恩准变通之法。应征税的匠户不再一成稳定,而是十年一审,其间灭亡者准予刊出。这一小小鼎新虽不尽善,但留意民瘼者亦额手称快。绿头苍蝇的爷爷是名弹花匠,在前次核定匠户的第二年就归天了,他儿子陈八开与孙子绿头苍蝇,均无一人再处置弹棉花的职业。但按规定,这十年中他家还必须如数交纳匠班银。陈八开与绿头苍蝇父子凭甚么也不肯当这冤大头,就一向顺从不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