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回 李太后怒颜询政务 司礼监倾轧起风云[第5页/共7页]
正在朱翊钧懵懂不知所措时,冯保接李太后的话又道:“太后说张鲸比当年的孙海、客用更坏,是有确实证据。放下这个不讲,单论张鲸的品性,他也不适合再待在皇上身边。皇上,老奴察看张鲸好几年了,此人聪明聪明,但心术不正,比来与张四维勾勾搭搭,最为可爱。内廷寺人不得与外廷官员交结,这也是洪武天子爷的祖训!”
冯保插话说:“启禀太后,皇上的口味风俗,御膳房的那帮主子没有一个不晓得。”
乍听这个高耸的发问,朱翊钧一时不知如何说话,只得诚恳答道:
“钧儿,今儿个做娘的到这儿来,并不是用心要找你的茬儿,而是为了提示你,伶仃秉政,必然要谨慎。你一国之君,只须转一个动机,就能让成千上万的人升官发财,也能让成千上万的人蒙冤受屈,乃至死无葬身之地。平常谋断大事,你背后有张居正把舵。张先生一死,咱看你做的几件事不伦不类,倒像是受了甚么人的调拨。”
“这个——在御史杨寅秋的本子里已揭穿得清清楚楚,他共犯有六条罪行。”
“这么说,是你授意顾允上的这道本子?”
“另有,”李太后接着说,“司礼监秉笔寺人张鲸,咱看这小我心术不正,比当年勾引你的孙海、客用还要坏,你顿时把这小我逐出大内。”
“是啊,”李太后眸子一闪,沉吟着说,“蓟镇总兵事权之重,为天下总兵之首,广东总兵事权之轻,放到天下讲,终是个垫底儿的差事。平常总听张先生讲,戚继光是我朝第一名将,与辽东总兵李成梁两个,可谓是擒龙伏虎的顶尖儿人物。现在,你安排他到广东岭南去对于几个海盗,这不是拿金扇子拍苍蝇吗?”
“记着了。”朱翊钧小声答复。
“你快去内药房,取一小瓶胎衣粉来。”
“外头人哄传,张四维拜相,是因为祖上坟茔葬到吉壤上,挖了他的祖坟,就破了张四维的宅揆之命。大伴,这事儿是真的还是假的?”
“皇上既然亲政,必定是想重新运营措置,把万历新政培植得比张先生活着的时候还要好。皇上想揭示雄才大略,这是功德,是天下生民的福分。但皇上亲政后的吏治办法,容老奴大胆说一句,是被人操纵了。”
儿子冷不丁冒出这句话,倒把李太后吓了一跳,诘问道:“你怎地信不过?”
内侍退下,屋子里堕入长久的沉默。朱翊钧看出母后仿佛是专门为寻事儿来的,但又不知她为的甚么,“哑”了半天,只得主动问道:
“的确胡说八道!”冯保没想到这件事竟然漏风,张四维借此到皇上面前告状,顿时恼羞成怒说,“这张四维身为阁揆,竟编造出这等谎话蒙骗皇上,究竟是何用心?皇上若信赖这无耻浮名,老奴只得辞职。”说罢,竟自悲伤落泪。
“母后,儿正说听完本子就去慈宁宫请您一道儿去御花圃赏菊。”
朱翊钧以“情”动听的一席话,一下子牵起了李太后对旧事的回想:自棉衣事件后,她的父亲武清伯一家,仿佛短了水的秧苗,整日价蔫耷耷的,终没个茁壮的时候。这两年,李伟年纪大了,犯了胸口痛的病,很少来宫中走动,李太后偶尔相见,看着老父亲木讷拘束的模样,内心头便很过意不去,总想着欠了父亲的一份情,却又不晓得欠的甚么。现在听儿子如许一说,她才豁但是悟。儿子惦记取外公家的遭受,这一点令她打动。但她凭直觉又感到儿子将戚继光调离蓟镇并非美满是为了替武清伯出气。从他的眼神里便能够看出他仿佛埋没了甚么。退一万步讲,儿子即便是至心要替外公打抱不平,也是可想而不成做的事。因为在棉衣事件上,武清伯毕竟有贪墨之嫌。当时如此措置,的确起到了敲山震虎的感化,有效地遏止了宦海上愈演愈烈的贪墨之风。倘若现在予以改正,必将会引发朝野非议,天下人就会抚心一问:如何张居正一死,他一手调教的贤明之主就俄然间变成了昏君?李太后左思右想,感觉儿子出此下策,必定是被人灌了迷魂汤。她脑海中顿时浮起了张四维皮笑肉不笑的模样,因而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