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回 下罪己诏权臣代笔 读废帝诗圣上伤怀[第5页/共7页]
连续数日,乾清宫内一改昔日平和和谐的氛围。上到皇上皇后,下到宫娥彩女小火者,一个个脸上都像是挂了霜。其中启事不言自明——还曲直流馆事件的余波。朱翊钧固然没有被废黜,但冯保却仰恃李太后的支撑,在紫禁城内宫中搞了一次大洗濯。凡是常日他看不扎眼的内侍,不降即谪。由牙牌寺人降为乌木牌火者的有七十多人。被调出内廷前去南京、凤阳、南海子等处充当净军做苦役的,又有五十多人。一百多位在皇上跟前奉侍的貂珰,转眼间都成了臭水沟中的虾子任人撮捏。这是万历改元以来内宫最大的一次人事更易,弄得鸡犬不宁大家自危。此次撤换最多的是乾清宫内侍,大大小小的管事牌子被撤换了二十多个,讨皇上喜好的主子几近撤得精精光光。孙海、客用两个被打得遍体鳞伤,押送到南京充当净军去了。冯保作为司礼监掌印,名义上统辖内廷二十四监局,但对乾清宫的内侍,哪怕是一名小小的火者,他也不敢私行变动。这皆因乾清宫是皇上机枢之地,统统内侍都由他钦点。冯保此次之以是敢老虎嘴上捋须,皆因皇上出错在前。现在安插进乾清宫来的管事牌子,清一色都是冯保经心遴选的亲信。皇上固然还是威加四海的九五至尊,但在乾清宫中却成了地隧道道的“孤家寡人”,这类处境,怎不令他黯然神伤。
李太后说着瞟了冯保一眼。冯保从速欠身答复:“启禀太后,该对张先生讲的,老奴都讲了。”
乾坤有梦家安在?
“你如何晓得?”朱翊钧说,“这首诗出自《徐襄阳西园杂记》,只录了这首诗却没提出任何左证。”
“万岁爷说得太对了,就说主子方才提到的《碧里杂存》,很多人就讥它是齐东野语。”
朱翊钧问:“关于建文帝,书上有何记叙?”
“这两个,咱看巧莲另有闺秀之风,就将她调来慈宁宫,在咱的摆布服侍。阿谁月珍,不能再让她呆在尚仪局,干脆把她发落到浣衣局。”
另有更令朱翊钧揪心的事,便是张居正替他草拟的《罪己诏》,诏文用词刻薄,用自唾其面来描述犹嫌太轻。朱翊钧读过一次,顿觉胸闷气短,他再没有勇气来读第二遍。他恨不能把那份《罪己诏》撕个粉碎,但撕了又有何用?它早就登载在通政司邸报上,通过邮传发往天下各府州县。想想本身身为天子,却不得不将这一点点“秽行”公之于众,让天下的蕞尔小官都将它作为茶余饭后的谈资,朱翊钧就恨得咬牙切齿。但统统的痛恨都只能深埋于心。自孙海、客用分开以后,对调入乾清宫来奉侍他的这些个陌生面孔,他是一个都不敢信赖。
张居正答:“皇上登极六年,谦虚好学,勤恳政事,早已成了四海咸服,万民推戴的少年天子。曲流馆一事只是偶犯,并且首要任务也不在他。”
“你做得对,”朱翊钧紧绷着的脸俄然露了一点霁色,他又问张鲸,“你说,朕为何要找建文帝的诗?”
“太后明断,老奴遵旨履行。”
张鲸蹑手蹑脚走出去,在御榻前跪下了。朱翊钧瞟了一眼他捧出去的奏匣,问:
“臣晚到,失礼了,请太后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