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回 乞生还宫中传急本 弥留际首辅诉深忧[第5页/共7页]
“令尊大人现在如何?”
冯保抑泪答复:“是皇上命老夫来的,皇上收到了您的《再恳生还疏》。”
“张先生比你还小七岁哩,按理说,他不该如许一病不起啊!”
“当年,不谷曾为皇上挑了六位经筵讲臣,他们中张四维、申时行已经入阁,另有许国、于慎行、余有丁等都是阁臣人选。不谷曾不止一次向皇上保举他们,现在看来,能当即入阁担负重担的,当是吏部左侍郎余有丁。”
“汤。”
太医禀道:“卑职方才还给首辅把过脉,已经非常微小。用力儿按下去,才感到寸脉似有似无,关脉轻浮,尺脉如檐前滴水,这已是残灯之象。”
“我……”冯保一抬眼,发觉朱翊钧投向他的目光有些非常,忙身子一哈,谨慎言道,“老奴毕竟是万岁爷跟前的人,哪敢随便冒昧?”
冯保听着这些游魂之语,心下哀痛,背过脸去偷偷拭了一把眼泪,从速切入正题言道:
“张先生,到了这时候,你总得想一想身后的事。老夫本年六十五岁的人了,也是墙头上跑马,途径不长,现在能撑一天就撑一天。有咱在司礼监坐着,你的万历新政,就是有人想改,也得先过咱这道关。但内阁里头,你总得有放心的人在那边把持。倘若弄一些不三不四的人在那边,一天到晚在皇上的耳朵边聒噪,把黑说成白,把白说成黑,皇上毕竟才二十岁,你能保他耳朵根子不软?”
“第八道。”
“张先生,依老夫看,您得夹塞儿!”
张居正终究颤抖着喊出了一声,冯保的话刺痛了他的心,很多旧事一齐涌到心头。此时他大要上平安悄悄,但内心深处已倒海翻江。只见他凸起的喉结滑动了几下,他想说,“我这个顾命大臣,已是当到头了。在朝十年,我为朝廷社稷,天下百姓,不知获咎了多少簪缨世胄,势豪大户。现在我已是油干灯灭,或许要不了几天,我就入土为安了,那些仇视我的人,便会乘机反攻,但我已是毁誉不计……”
冯保瞅了他一眼,问道:“你说说,首辅的病情……”
冯保悄悄听完,这些事他也早有耳闻,但他仍一心要替潘晟讨情,这不但因为他收了潘晟的三万两银子,更让他看中的是潘晟这小我他完整能够摆布,只听他言道:
“不是夹塞儿,”张居正嫌这个词肮脏,有诡计之嫌,改正道,“是要挑几个朴重可靠的大臣,充分内阁。”
“唉,这就叫人生一世,命由天定……”
“大伴,你本年六十五岁了吧。”
看着他瞳孔渐渐地分散,半握着的拳头缓缓地松开,敬修再也压抑不住,一下子跪倒在床前,握着父亲的手,收回了撕肝裂胆的号哭。
张居正听出话风,游移了一下,说道:“当然不止一个,老公公如有人选,也可保举。”
“您怕张凤盘变动您的鼎新主张?”
张居正的身材本已衰弱到顶点,一席对话虽费时未几,但仍让他对峙不住。这时候,他又主动要了参汤啜吸几口,一边喘气一边艰巨言道:
四月中旬,久病不愈的张居正自感肌体羸疲,已没法实施首辅职责,遂向皇上递了《乞骸归里疏》,言及“伏望圣慈垂悯,谅臣素无矫饰,知臣情非获已,早赐骸骨,生回籍里。倘不即填沟壑,犹可功效于将来,臣不堪哀鸣诚心,颤栗陨越之至”。语极悲惨哀切。万历天子看过以后,亲颁手敕,命司礼监寺人张鲸送到张府,敕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