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回 乞生还宫中传急本 弥留际首辅诉深忧[第6页/共7页]
冯保持续言道:“您既是皇上的顾命大臣,又是师相,对您最后的建言,皇上就算不至心接管,哪怕做个模样给天下人看,他也得如数采取。”
“唔……”
“唉,这就叫人生一世,命由天定……”
“张先生本年贵庚多少?”
张居正的身材本已衰弱到顶点,一席对话虽费时未几,但仍让他对峙不住。这时候,他又主动要了参汤啜吸几口,一边喘气一边艰巨言道:
冯保听懂太医的意义,恐怕几针下去,会加快张居正的灭亡,但此时已顾不得那么多,他想听的是张居正在生命的最后关头还想说甚么,便命太医从速扎针。
“增加阁臣,是你的意义,还是皇上的意义?”
“真是岂有此理,这等谀官,更要严惩。”张居正一冲动,呼吸再一次迫促起来,“冯公公,你……转告皇上,要把这两名谀官敏捷收、收监……”
或许是这声音太熟谙的原因,张居正身子一震,竟一下子展开了眼睛,只是满眼的眵目糊,遮得他甚么都看不清。敬修让丫环拧了一条热面巾,谨慎给父亲擦了一把脸。张居正两只枯涩的眸子子艰巨地转动了几下,最后,他游移不定的目光终究落在冯保身上,只见他的嘴角浮出一丝笑意,嘴巴张了几下,好不轻易吐出一个字来:
“张先生,潘晟固然有弊端,但他是本身人啊。让他入阁,如何着他也不会过河拆桥。”
太医禀道:“卑职方才还给首辅把过脉,已经非常微小。用力儿按下去,才感到寸脉似有似无,关脉轻浮,尺脉如檐前滴水,这已是残灯之象。”
谁知这平平常常几句安抚的话,竟引得张居正的身子狠恶颤栗起来,他大张着嘴,想说“惟愿如此”四个字,却吐不出一个字来。屋子里的人,只听得见他喉咙里一阵痰响。眼看他双目凸起,嘴唇发乌,双手十指曲折颤栗——一根弦就要断了。冯保忙唤太医出去,又是敷心口又是掐人中,手忙脚乱施救了半晌,张居正终究温馨下来,但睁着眼睛再也不能说话。冯保考虑着再待下去对张居正刺激太大,便起家告别。张居正却用祈求的眼神看着他,那意义是要他留下来多坐一会儿。冯保想着这是死别,鼻子一酸,眼泪簌簌往下掉。张居正嘴唇颤抖,冯保看出他仿佛另有话要说,便命再给他灌参汤,太医看着张居正痛苦不堪的模样,小声提示道:
冯保捉摸皇上的表情,难过是难过,但更多的是惶恐,便言道:
“汤。”
“养病?”张居正暴露一丝苦笑,断断续续言道,“不谷养了半年,终不见好转。我现在是来日无多了,只要一闭上眼睛,就瞥见家父,唉,不谷生前不能尽孝,只望身后能奉侍他白叟家于地府之下。”
“谁?”
“第八道。”
昨该臣具疏乞休,奉圣旨:“朕久不见卿,朝夕殊念,方计日待出,如何遽有此奏?朕览之,惕然不宁,仍准给假调度。卿宜放心静摄,痊可即出辅理,用慰朕怀。吏部晓得,钦此。”缕缕之衷,未回天听;忧愁烦闷,病势转增。窃谓人之欲有为于世,全赖精力鼓励,本日精力已竭,强留于此,不过行尸走肉耳,将焉用之?有如一日溘先朝露,将使臣有客死之痛,而皇上亦亏保终之仁。此臣之以是跼蹐哀鸣,而不能已于言也。伏望皇上怜臣十年尽瘁之苦,早赐骸骨,生回籍里。如不即死,将来功效,另有日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