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回 辗转烹茶乃真名士 指点迷津是假病人[第2页/共9页]
“如果阁票不中圣意,还能够发还再拟嘛。”
张居正如此一个反问,弄得王篆一脸的窘态,他嘿嘿干笑两声,说道:“何心隐虽无功名,但倒是天放学子钦慕的人物,卑职说话怕他不信。”
“骑马。”
却说张居正从大书房里出来乍到花圃,但觉阳光刺眼,幸而花木扶疏浓荫匝地,尚无热浪袭人。游七把他领到花圃右角山墙下——这山墙外乃是东厢楼下的甬道,这里有一个藤蔓葳蕤的葡萄架。架下砖地上有一个石桌,四只石凳,是游园时偶尔憩息之地。现在倚着墙角儿,用木架悬空支了一只木桶,木桶底有沙滤装配,此时有水珠排泄,如断线珍珠。这些水珠又流进一根长约丈余且铺了寸把厚乌黑细沙的广大竹笕,这些经沙过滤后的晶亮水珠,再滴入一只光亮得发亮的白底青花瓷盆。
“哦?”王篆一惊,“他如何会死?”
“圣上有何旨意?”
“还没有,”徐爵一脸焦心的神采,不安地说道,“贵妃娘娘每天早餐后,要抄一遍《心经》,皇上温书也得一个时候。冯公公瞅这个空儿,让我把折子送给张先生,想讨个主张,这时候还不能担搁得太久。程文这帮小子把登闻鼓一敲,满宫中都晓得了。”
“都是些甚么人?”
“这就不要紧了。”张居正略略松了一口气,“府中另有一道后门,让游七领你从后门走。”
“既非嘉奖,也非贬抑,据实批评罢了。”王篆说了句模棱两可的话,想了想,接着说道,“这位何心隐,除了谈学问,还喜好批评朝政。”
且说这天上午巳牌时分,张居正穿戴一身家居度夏的酱色丝绸方巾道袍,躺在书房的竹躺椅上,拿着一卷闲书翻阅。这闲书乃宋人周辉撰写的《清波杂志》。周辉固然出世于簪缨世族,但平生却没有做过官,不过读了很多书,游历过很多处所,是江右驰名的饱学之士。暮年卜居在杭州清波门下,写出了这本十二卷的《清波杂志》。张居正拿着的这套书,是南京四大刻书坊之一的珠林坊的新刻本,装帧讲求,印刷精美。这套书是他的好友、新远因措置安庆叛军事件而遭高拱解聘的应天府尹张佳胤派人送来的。对张佳胤遭此打击,张居正一向抱着深深的怜悯,但除了去信安抚也别无他法。现在看到故交送来的这函闲书,心中更不是滋味。他晓得张佳胤是借这件礼品表白心迹:他今后绝意公门,只想诗酒自娱,悠游林下,写一点条记文之类的闲书。
“水烧好了?”张居正问。
“另有,”张居正表示徐爵近前些,持续说道,“刑部秦雍西要去东厂谈判拘审王九思,现在恐怕已在路上了,这件事也另有文章可做。”
命人把王篆喊到亭子里来坐定,张居正不解地问。王篆穿戴麻布官服,浑身高低冒着热气。他约莫四十岁挂边,生得白白净净,窄额头,刀条脸,浅浅的眼眶里,一双微微有些发黄的眸子子老是滴溜溜转个不断。这会儿见张居正拿话问他,便收了正在摇着的黑骨撒扇,说道:“卑职昨日来看望,听辅台说两腿发软,并且神采也不大好。卑职就想这是因为辅台前些时心忧国事,劳累过分,身材伤了元气,中暑只是一个诱因。我便问了京东大药房的沈郎中,这小我医术可了不得,太病院一帮太医,碰到甚么疑问杂症,也前去找他会诊。沈郎中说,人到天命之年,天赋精气已耗损得差未几了,乃至肾库虚竭。这时候如不重视后天保养,百病就会乘虚而入。这期间的保养,应以填精固元为本。沈郎中还说,新奇鹿血最有补元服从。卑职因而就托人买了一只两岁的公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