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一碗榆钱羹,一纸任命书(二)[第1页/共3页]
阿榆拂了拂鬓间披发,微浅笑道:“我做的菜,天然是好吃的。但我的菜,也没那么好吃。”
在几人寂然的目光中,阿榆告别而去。
声音不高不低,温温淡淡,恰到好处地传到沈纶和阿榆耳中。
沈惟清眸光微微一闪,沉默。
阿榆似看到了那夜秦家的大火,也似看到了更久更远之前的某个傍晚,迎着如血落日,在衰草连天里,步步走向离散,走向家破人亡的那些亲人。
“小娘子,还、还真嫁?沈惟清是审刑院办案的官,你是拦路打劫的贼!你不但想进审刑院,还想嫁给每天想抓你的人吗?”
她的腔调再也没法保持平日的平和柔婉,在清风淡淡中显得尖厉;那双澄净的眼睛似被压抑的痛苦和悲惨笼住,又黑又冷。她勉强咧了咧嘴,仿佛想用含笑来粉饰甚么,但她毕竟没能笑出来。她干脆抿紧了唇,抬头盯着沈家祖孙,不再粉饰她的仇忿和悲怒。
沈纶问:“你待要如何?“
她颤抖却锋利地说道:“求沈老帮我!我只要一个进入审刑院的机遇,能够名正言顺去查秦家灭门案的机遇!我会亲身查出本相,亲手逮住幕后首恶!”
“沈惟清,我瞧着秦小娘子人不错,做的饭菜也极好。不如就娶她为妻吧,今后我也能跟着口福不浅。”
她虽笑着,言语间却似掺了冰碴子,听着说不出的瘆人。她抓起午间捣了一半的香料,用力捣着,凶悍地像在捣着谁的脑袋。
成心偶然地,他拖长了调子,然后沉吟般顿了下。
他在审刑院已有两年,办的案,见的人,不成谓未几。他那超乎平常的直觉,从没出错误。
如许的小娘子,他一定不被打动,但他更信赖他的直觉。
“审刑院。进了审刑院,我才有机遇查秦家的案子,另有……我要查当年的那些事,究竟是如何回事。”
只是这么着一转手,他的财帛就名正言顺成了小娘子的,还得报小娘子的拯救之恩。
阿榆又磕下头去。
“可……可你如何进得了审刑院?你一个女儿家,凭甚么啊?”
“惟清,君子修德,端方处世,自当一言九鼎!四十年一诺,岂是打趣!她就是你的老婆。这辈子,你不准负她。若敢不娶她,或凌辱她,我打断你的腿!”
阿榆低而沉地吐着字:“我要报仇。我要查出五年前谗谄阿爹的卑鄙之人,我要查出三个月前夷平秦家的幕后之人,我要让那些痛苦冤死的亲人亡魂,在地府之下终得安眠!我不要婚约,我不要夫婿,我也不要甚么将来、甚么繁华,但我要求一个本相,求一个公道!哪怕舍了一身骨肉去铺路,我都要去求一个公道,告慰那些在远方嗟叹惨死、骸骨难存的亲人!”
她眼底的黑和冷里,便窜出了簇簇幽火,灼灼逼人。
阿涂靠正坐在柜台边数铜钱,忽见她沉着脸进了铺子,周身冷意森森,顿时打了个寒噤,睡意跑得一干二净。
阿涂惊得一颤抖:“没、没有!当然没有!是柴大郎他们打劫了我,小娘子救了我!对,小娘子是我拯救仇人,以是我才志愿卖身三年,为小娘子鞍前马后!”
秦小娘子走了,但她的气味,只怕会在沈府长悠长久地留着。
沈惟清盯着她,一颗心也跟着她的行动沉了下去。
园中光阴恰好,芍药明艳,牡丹雍贵,满架荼蘼生香。
他家小娘子仿佛很讨厌沈家郎君,可为何又想着要嫁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