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一碗榆钱羹,一纸任命书(二)[第2页/共3页]
她虽笑着,言语间却似掺了冰碴子,听着说不出的瘆人。她抓起午间捣了一半的香料,用力捣着,凶悍地像在捣着谁的脑袋。
沈氏祖孙不由屏住了呼吸,连安拂风都紧盯着她。
目光转过,他看到了地上掉落的两朵木香花。
“可……可你如何进得了审刑院?你一个女儿家,凭甚么啊?”
阿榆拂了拂鬓间披发,微浅笑道:“我做的菜,天然是好吃的。但我的菜,也没那么好吃。”
沈惟清盯着她,一颗心也跟着她的行动沉了下去。
她的腔调再也没法保持平日的平和柔婉,在清风淡淡中显得尖厉;那双澄净的眼睛似被压抑的痛苦和悲惨笼住,又黑又冷。她勉强咧了咧嘴,仿佛想用含笑来粉饰甚么,但她毕竟没能笑出来。她干脆抿紧了唇,抬头盯着沈家祖孙,不再粉饰她的仇忿和悲怒。
她颤抖却锋利地说道:“求沈老帮我!我只要一个进入审刑院的机遇,能够名正言顺去查秦家灭门案的机遇!我会亲身查出本相,亲手逮住幕后首恶!”
他家小娘子仿佛很讨厌沈家郎君,可为何又想着要嫁给他?
阿榆冲着沈纶又是慎重一礼,迎向他蓦地锋锐的目光,缓缓道:“沈老,我自知蒲柳之姿,不敷攀附郎君。四十年前那一诺,并未落于纸笔,原不过打趣罢了,何必当真?何况现在秦氏家破人亡,唯余我一人。纵沈家高义,不忘昔日誓约,我也没法安然嫁入沈府。我不想结婚以后,日日所思所想,都是我那些在火海中哀嚎的亲人;夜夜半夜梦回,都是亲人的亡魂在哭着呼喊我的名字。”
阿涂不敢接话,陪笑道:“小娘子内心稀有就好。”
如许的小娘子,他一定不被打动,但他更信赖他的直觉。
沈纶瞪了孙子一眼,咳了下,看向阿榆:“秦小娘子,你和沈家的婚事……”
阿榆道:“我天然内心稀有。筹办筹办吧,上面你得替我守着食店。我要进审刑院。”
安拂风自认吃了小娘子的饭,沾了小娘子的光,便想着得帮人家做点甚么,因而扯了下沈惟清。
沈惟清浅笑道:“秦小娘子恰是悲伤之际,祖父此时问起婚事,岂不是难堪她?
“沈惟清,我瞧着秦小娘子人不错,做的饭菜也极好。不如就娶她为妻吧,今后我也能跟着口福不浅。”
说话之际,她直直地盯着沈家祖孙,眼底的火焰焚去了面具般的温婉温和,唯余刀锋般的锋利,披发着天真而恐惧的悍勇。
秦小娘子走了,但她的气味,只怕会在沈府长悠长久地留着。
阿榆似看到了那夜秦家的大火,也似看到了更久更远之前的某个傍晚,迎着如血落日,在衰草连天里,步步走向离散,走向家破人亡的那些亲人。
“审……审甚么?”
因而,阿榆再如何说不嫁,都被认作是他沈惟清的未婚妻了。
成心偶然地,他拖长了调子,然后沉吟般顿了下。
他在审刑院已有两年,办的案,见的人,不成谓未几。他那超乎平常的直觉,从没出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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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音不高不低,温温淡淡,恰到好处地传到沈纶和阿榆耳中。
一开口就拿贤孝的大帽子往下扣,底子不顾她目前是多么处境,多么表情。秦藜看上的这位……还真是看着就讨厌呢!
在几人寂然的目光中,阿榆告别而去。
她忽转头,灼烈的眸子蓦地盯向沈惟清,“沈郎君,我不会扳连你,真出了甚么事,哪怕粉身碎骨,我一小我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