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满盘皆输 (1)[第2页/共3页]
陈太黯然苦笑,仿佛为了回应她的话,那残破的窗棂喀的一声似要被风吹掉,却还是摇摇摆晃对峙着。
黑暗里,云漪的眼睛似猫眼普通莹莹照人,“门路是没有的,退路却有一条。”
“该点灯了。”陈太摸索着站起来,却被云漪按住,黑暗里只听她语声紧促,安静里透出万分怠倦,“别点灯,这里已不平安,我们得趁入夜分开。”陈太心头一惕,想起这一起仓惶奔来不免惹人重视,的确已不能久留在此。可她二人身单力微,一时候又能逃到那里去――外头已是满城风雨,只怕到处都是军警和裴五的暗哨,冒然出去只是自投坎阱。
饶是看惯存亡聚散,陈太也蓦地间说不出话来,哑忍很久才开口,“为甚么偏就信我?”
恍忽间,云漪笑出声来。母亲有前车之鉴,秦爷有惨例在前――
那日她说,“仲亨,我不要自在了”――他不会晓得这句话对她的意义,唯有云漪本身明白,那一刻,她曾真的情愿放弃。
这话,在内心同本身说一遍便可,不能说出口,说出口便是血淋淋的疼。
云漪沉默,恰此时窗外路灯亮起,有微小昏黄光芒照出去,映出她淡淡表面,似一座奥秘冰冷的雕像。陈太不知她在想甚么,上前轻拍她肩膀,想叫她不必惊骇。却不料云漪蓦地昂首,脸上竟是一片晶莹水光,映着点漆般瞳眸,苦楚得叫民气碎,“我曾同他说,我不要自在了……现在看来,还是自在好,自在比甚么都好。”这话全无眉目,陈太听得一头雾水,只知她说要自在,便叹道:“这节骨眼上还谈甚么自在,能保住性命已是阿弥陀佛!”
只因,你我都再没有旁人可信赖。
最寒微残败处,常常生出最坚固的朝气,她同她都是如此。云漪沉默了半晌,抬眸打量这间屋子,瞧见床头旧木柜上那帧发黄的小像,圆润芳华的女子笑得分外动听,端倪模糊熟谙。“这是我畴前住的处所,若没遇着秦爷,我多数还做着这趟谋生。”陈太一口说了出来,并无半分避讳。云漪亦不出声,只冷静握住陈太粗粝的手。夜色终究吞尽了白日最后一丝亮光,屋里完整暗了下来,两人也再看不清相互脸孔神采,不知这一刻各自是笑是泪。
所谓远走高飞、改头换面,这是母亲临终的欲望,是秦爷给她的承诺,也是她梦寐以求的摆脱――就像壁虎断尾求存,舍弃生命的某一部分,拖着支离破裂的残躯持续前行。
云漪久久低头,沉默间不辨悲喜,仿佛化作石雕木刻。细碎的沙沙声打在窗上,外头不知何时下起雨来,阴沉了整日的天气终究黑尽。
把持烟土买卖的潮州帮一贯与洋人勾搭,货船直接从英法租界船埠私运,借着洋人辖区的庇护,令中国税司莫可何如,垂垂也就睁只眼闭只眼,放纵租界船埠的烟土私运成了一个庞大而隐蔽的财产。底下把持这项买卖的,已不但仅是烟土商,吵嘴两道权势交叉稠浊,官、商、匪互有连累,委实是最浑的一潭水――莫说陈太,只怕连秦爷也未曾想到,云漪竟有胆量找上潮州帮,公开以重金皋牢,同帮气度目达成买卖。
一向以来,明知脚下危崖孤悬、恶浪滔天,也只得闭眼朝前走,停不了也逃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