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梦影[第4页/共9页]

善读书者，无之而非书：山川亦书也，棋酒亦书也，花月亦书也。善游山川者，无之而非山川：书史亦山川也，诗酒亦山川也，花月亦山川也。

蝶为才子之化身，花乃美人之别号。

天赋八卦，竖看者也；后天八卦，横看者也。

南北东西，必然之位也；前后摆布，无定之位也。

孩提之童，一无所知。目不能辨美恶，耳不能判清浊，鼻不能别香臭。至若味之甘苦，则不第知之，且能取之弃之。告子以甘食、悦色为性，殆指此类耳。

立品，须发乎宋人之道学；涉世，须参以晋代之风骚。

梅令人高，兰令人幽，菊令人野，莲令人淡，春海棠令人艳。牡丹令人豪，蕉与竹令人韵，秋海棠令人媚，松令人逸。桐令人清，柳令人感。

苏东坡〈和陶诗〉，尚遗数十首，予尝欲集坡句以补之，苦于韵之弗备而止。如〈责子诗〉中：“不识六与七，但觅梨与栗。”“七”字、“栗”字，皆无其韵也。

官声采于言论，豪右之口与寒乞之口，俱不得其真；花案定于用心，艳媚之评与貌寝之评，概恐失实在。

昭君以和亲而显，刘蕡以下第而传；可谓之不幸，不成为之缺点。

我又不知在隆万时，曾于旧院中交几名妓？眉公、伯虎、若士、赤水诸君。曾共我谈笑几次？茫茫宇宙，我今当向谁问之耶？

第二卷

躬耕，吾所不能，学灌园罢了矣；樵薪，吾所不能，学薙草罢了矣。

然，此特就名山名胜言之耳。即都会以内，与夫四达之衢，亦不成少此一种。客游可做居停。一也；长途能够稍憩，二也；夏之茗，冬之姜汤，复能够济夫子负戴之困，三也。凡此皆就事理言之，非二氏福报之说也。

莳花须见其开，待月须见其满，著书须见其成，美人须见其畅适，方有实际。不然皆为虚设。

前人四声俱备，如“六”“国”二字，皆入声也。今梨园演《苏秦剧》，必读“六”为溜，读“国”为鬼，从无读入声者。然考之《诗经》，如“良马六之”， “无衣六兮”之类，皆不与去声协，而协祝、告、燠。“国”字皆不与上声协，而协入、陌、质韵。则是前人似亦有入声，一定尽读“六”为溜，读“国”为鬼 也。（此则之协，原文为左口右十口十，协的古字）

文人每好鄙薄富人，然于诗文之佳者，又常常以金玉、珠玑、斑斓誉之，则又何也？

鳞虫中金鱼，羽虫中紫燕。可云物类神仙。正如东方曼倩避世，金马门人不得而害之。

古人云：“妇人识字，多致诲淫。”予谓此非识字之过也。盖识字则非无闻之人，其淫也，人易得而知耳。

酒能够当茶，茶不成以当酒；诗能够当文，文不成以当诗；曲能够当词，词不成以当曲；月能够当灯，灯不成以当月；笔能够当口，口不成以当笔；婢能够当奴，奴不成以当婢。

鸟声之最好者：画眉第一，黄鹂、百舌次之。然黄鹂、百舌，世未有笼而畜之者，其殆高士之俦，可闻而不成屈者耶。

松下听琴，月下听箫，涧边听瀑布。山入耳梵呗，觉耳中别有分歧。

着得一部新书，便是千秋大业；注得一部古书，允为万世宏功。

由戒得定，由定得慧，勉强渐近，天然炼精化气，炼气化神，清虚有何残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