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梦影[第2页/共9页]

新月恨其易沈，缺月恨其迟上。

情之一字，以是保持天下；纔之一字，以是装点乾坤。

我又不知在隆万时，曾于旧院中交几名妓？眉公、伯虎、若士、赤水诸君。曾共我谈笑几次？茫茫宇宙，我今当向谁问之耶？

天下唯鬼最富：生前囊无一文，身后每饶楮镪；天下唯鬼最尊，生前或受凌辱，身后必多膜拜。

鳞虫中金鱼，羽虫中紫燕。可云物类神仙。正如东方曼倩避世，金马门人不得而害之。

物之樨者，皆不成厌。为驴独否。

浏览虽曰无用，犹胜于不通古今；狷介当然可嘉，莫流于不识时务。

人则女美于男，禽则雄华于雌，兽则雌雄无分者也。

镜中之影，着色人物也；月下之影，适意人物也；镜中之影，钩边画也；月下之影，没骨画也；月中江山之影，天文中地理也；水中星月之象，地理中天文也。

天下器玩之类，其制日工，其价日贱，毋惑乎民之贫也。

厌催租之败意，亟宜早早完粮；喜老衲之谈禅，不免常常布施。

值承平世，生湖山郡，官长廉静。家道优裕，娶妇贤淑，生子聪明。人生如此，可云全福。

孔子生于东鲁，东者生方。故礼乐文章，其道皆自无而有。释迦生于西方，西者死地。故受想行识，其教皆自有而无。

楷书须如文人，草书须如名将，行书介乎二者之间。如羊叔子缓带轻裘，恰是佳处。

予尝集诸法帖字为诗。字之不复而多者，莫长于《千字文》。然诗家目前常用之字，犹苦其未备。如天文之烟、霞、风、雪，地理之江、山、塘、岸，时令之 春、宵、晓、暮，人物之翁、僧、渔、樵，花木之花、柳、苔、萍，鸟兽之蜂、蝶、莺、燕，宫室之台、栏、轩、窗，器用之舟、船、壶、杖，人事之梦、忆、愁、 恨，衣服之裙、袖、锦、绮，饮食之茶、浆、饮、酌，身材之须、眉、韵、态，声色之红、绿、香、艳，文史之骚、赋、题、吟，数量之1、3、双、半，皆无其 字。《千字文》且然，况别的乎？

九世同居，诚为盛事。然止当与割股庐墓者，作一例看，能够难堪矣，不成觉得法也，以其非中庸之道也。

作文之法：意之盘曲者，宜写之以显浅之词；理之显浅者，宜运之以盘曲之笔；题之熟者，参之以别致之想；题之庸者，深之以干系之论。至于窘者舒之使长，缛者删之使简。俚者文之使雅，闹者摄之使静，皆所谓裁制也。

十岁为神童，二十、三十为才子，四十、五十为名臣，六十为神仙，可谓全人矣。

松下听琴，月下听箫，涧边听瀑布。山入耳梵呗，觉耳中别有分歧。

黑与白交，黑能污白，白不能掩黑；香与臭混，臭能胜香，香不能敌臭；此君子小人相攻之局势也。

艺花能够邀蝶，累石能够邀云，栽松能够邀风，贮水能够邀萍，筑台能够邀月。种蕉能够邀雨，植柳能够邀蝉。

目不能识字，其闷尤过于盲；手不能执管，其苦更甚于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