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梦影[第1页/共9页]

有山林隐逸之乐，而不知享者，渔樵也，农圃也，缁黄也；有园亭姬妾之乐，而不能享、不善享者，富商也，大僚也。

宜于耳复宜于目者，操琴也，吹箫也；宜于耳不宜于目者，吹笙也，擫（原字厌上部下）管也。

玉兰，花中之伯夷也；葵，花中之伊尹也；莲，花中之柳下惠也。鹤，鸟中之伯夷也；鸡，鸟中之伊尹也；莺，鸟中之柳下惠也。

“斗方”止三种可取：佳诗文，一也；新题目，二也；精格式，三也。

发前人未发之论，方是奇书；言老婆难言之情，乃为好友。

严君平，以卜讲学者也；孙思邈，以医讲学者也；诸葛武侯，以出师讲学者也。

水为至污之所会归，火为至污之所不到，若变不洁为至洁，则水火皆然。

文名，能够当科第；俭德，能够当货财；安逸，能够当寿考。

花与叶俱可观者：秋海棠为最，荷次之，海棠、酴醾、虞美人、水仙又次之。叶胜于花者，止雁来红、美人蕉罢了。花与叶俱不敷观者：紫薇也、辛夷也。

古人欲以十年读书，十年游山，十年检藏。予谓检藏尽可不必十年，只2、三载足矣，若读书与游山，虽或相倍蓰，恐亦不敷以偿所愿也，必也如黄九烟前辈之所云：“人生必三百岁而后可乎！”

情必近于痴而始真；纔必兼乎趣而始化。

予尝偶得句，亦殊可喜，惜无佳对，遂未成诗。其一为“枯叶带虫飞”，其一为“乡月大于城”，姑存之，以俟异日。

作文之法：意之盘曲者，宜写之以显浅之词；理之显浅者，宜运之以盘曲之笔；题之熟者，参之以别致之想；题之庸者，深之以干系之论。至于窘者舒之使长，缛者删之使简。俚者文之使雅，闹者摄之使静，皆所谓裁制也。

第一卷

蝉为虫中之夷齐，蜂为虫中之管晏。

黑与白交，黑能污白，白不能掩黑；香与臭混，臭能胜香，香不能敌臭；此君子小人相攻之局势也。

《水浒传》，武松诘蒋门神云：“为何不姓李？”此语殊妙。盖姓实有佳有劣。如华、如柳、如云、如苏、如乔，皆极风味。若夫毛也、赖也、焦也、牛也，则皆尘于目而棘于耳者也。

吾欲致书雨师：春雨，宜始于上元节后，至腐败旬日前以内，及谷雨节中；夏雨，宜于每月上弦之前，及下弦以后；秋雨，宜于孟秋、季秋之高低二旬；至若三冬，正可不必雨也。

才子而美姿容，才子而工著作，断不能永年者。匪独为造物之所忌，盖此种原不独为一时之宝，乃古今万世之宝，故不欲久留人间，以取亵耳。

能读无字之书，方可得惊人妙句；能会难通之解，方可参最上禅机。

少年读书，如隙中窥月；中年读书，如庭中望月；老年读书，如台上玩月。皆以经历之浅深，为所得之浅深耳。

买得一本好花，犹且珍惜而顾恤之。矧其为解语花乎！

清宵独坐，邀月言愁；良宵孤眠，呼蛩语恨。

凡花色之娇媚者，多不甚香；瓣之千层者，多不健壮；甚矣全才之难也。兼之者，其惟莲乎？

予尝谓二氏不成废，非袭夫大养济院之陈言也。盖名山胜境，我辈每思褰裳就之，使非琳宫、梵剎，则倦时无可立足，饥时谁与授餐？忽有疾风暴雨，五大夫果 真足恃乎？又或邱壑通俗，非一日可了，岂能露宿以待明日乎？豺狼蛇虺，能保其不患人乎？又或为士大夫统统，果能不问仆人，任我登陟凭吊而莫之禁乎？不特此 也，甲之统统。乙思起而夺之，是启争端也；祖父之所建立，子孙贫，力不能补葺。其倾颓之状，反足令山川减色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