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二 道应训[第2页/共10页]

秦穆公谓伯乐曰：“子之年长矣。子姓有可使求马者乎？”对曰：“良马者，能够描述筋骨相也。相天下之马者，若灭若失，若亡其一。若此马者，绝尘弭辙。臣之子皆下材也，可告以良马，而不成告以天下之马。臣有所与供儋缠采薪者方九堙，此其于马，非臣之下也。请见之。”穆公见之，使之求马。三月而反报曰：“已得马矣。在于沙丘。”穆公曰：“何马也？”对曰：“牡而黄。”令人往取之，牝而骊。穆公不说。召伯乐而问之曰：“败矣。子之所使求者。毛物、雌雄弗能知，又何马之能知？”伯乐喟然大息曰：“一至此乎！是乃其以是千万臣而无数者也。若堙之所观者，天机也。得其精而忘其粗，在内而忘其外，见其所见而不见其所不见，视其所视而遗其所不视。若彼之所相者，乃有贵乎马者！”马至，而果千里之马。故老子曰：“大直若屈，大巧若拙。”

令尹子佩请饮庄王。庄王承诺。子佩疏揖，北面立于殿下。曰：“昔者君王许之，今不果往。意者臣有罪乎？”庄王曰：“吾闻子具于强台。强台者，南望料山，以临方皇，左江而右淮，其乐忘死，若吾薄德之人，不成以当此乐也。恐留而不能反。”故老子曰：“不见可欲，使心稳定。”

卢敖游乎北海，经乎太阴，入乎玄阙，至于蒙谷之上。见一士焉，深目而玄鬓，泪注而鸢肩，丰上而杀下。轩轩然方顶风而舞。顾见卢敖，慢然下其臂，遁逃乎碑。卢敖就而视之。方倦龟壳而食蛤梨。卢敖与之语曰：“唯敖为背群离党，穷观于六合以外者，非敖罢了乎？敖幼而好游，至长不渝。周行四极。唯北阴之未窥。今卒睹夫子因而，子殆可与敖为友乎？”若士者，？23但是笑曰：“嘻！子，中州之民，宁肯而远至此，此犹光乎日月而载列星。阴阳之所行，四时之所生，其比夫不名之地，犹窔奥也。若我南游乎冈《宀良》之野，北息乎沉墨之乡，西穷窅冥之党，东关鸿蒙之光，此其下无地而上无天，听焉无闻，视焉无眴。此其外犹有汰沃之汜。其他一举而千万里，吾犹未能之在。今子游始于此，乃语穷观，岂不亦远哉！然子处矣！吾与汗漫期于九垓以外，吾不成以久驻。”若士举臂而竦身，遂入云中。卢敖仰而视之，弗见，乃止驾，柸治，悖如有丧也。曰：“吾比夫子，犹黄鹄与壤虫也。整天行，不离天涯，而自发得远。岂不悲哉！”故庄子曰：“小年不及大年，小知不及大知，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此言明之有所不见也。

楚将子发好求技道之士。楚有善为偷者，往见曰：“闻君求技道之士。臣，偷也，愿以技赍一卒。”子发闻之，衣不给带，冠不暇正，出见而礼之。摆布谏曰：“偷者，天下之盗也。何为之礼？”君曰：“此非摆布之所得与。”后无多少，齐发兵伐楚，子发将师以当之，兵三却。楚贤能大夫皆尽其计而悉其诚，齐师愈强。因而市偷进请曰：“臣有薄技，愿为君行之。”子发曰：“诺”。不问其辞而遣之。偷则夜解齐将军之帱帐而献之。子发因令人归之。曰：“卒有出薪者，得将军之帷，使归之于执事。”明又复往，取其枕。子发又令人归之。明日又复往，取其簪。子发又使归之。齐师闻之，大骇。将军与军吏谋曰：“本日不去，楚君恐取吾头。”乃还师而去。故曰：无细而能薄，在人君用之也。故老子曰：“不善人，善人之资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