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 万家流血顶染猩红 一席谈心辩生狐白[第3页/共5页]
老残当时上去,见了东造,相互作了个揖。东造让到里间屋内坐下,嘴里连称:“猖獗,我换衣服。”当时将官服脱去,换了便服,分宾主坐下,问道:“补翁是几时来的?到这里多少天了?但是就住在这店里吗?”老残道:“本日到的,出省不过六七天,就到此地了。东翁是几时出省?到过任再来的吗?”东造道:“兄弟也是明天到,大前天出省。这夫马人役是接到省会去的。我出省的前一天,还听姚云翁说:宫保看补翁去了,内心实在难过,说本身平生契童名流,觉得无不成招致仆人,本日竟遇着一个铁君,真是浮云繁华。反心内照,愈感觉肮脏不堪了!”
回到店中,在门口略为略坐。却好那城武县已经返来,进了店门,从玻璃窗里朝外一看,与老残正属四目相对。一恍的时候,肩舆已到上房阶下,那城武县从肩舆里出来,家人放下轿帘,跟下台阶。远远瞥见他向家人说了两句话,只见那家人即向门口跑来,那城武县仍站在台阶上等着。家人跑到门口,向老残道:“这位是铁老爷么?”老残道:“恰是。你何故晓得?你贵上姓甚么?”家人道:“小的仆人姓申,新从省里出来,抚台委署城武县的,说请铁老爷上房里去坐呢。”老残恍然想起,此人就是案牍上委员申东造。因虽会过两三次,未曾多余接谈,故记不得了。
到了次日凌晨,老残收检行李,叫车夫来搬上车子。店伙送出。再三丁宁:“进了城去,切勿多话。要紧,要紧!”老残笑着答道:“多谢关照。”一面车夫将车子鞭策,向南通衢进发,不过午牌时候,早已到了曹州府城。进了北门,就在府前大街寻了一家客店,找了个配房住下。跑堂的来问了饭菜。就还是办来吃过了,便到府衙门前来张望张望。看那大门上悬着通红的彩绸,两旁果然有十二个站笼。却都是空的,一小我也没有,内心惊奇道:“莫非一起传闻都是大话吗?”踅了一会儿,仍自回到店里。只见上房里有很多戴大帽子的人出入。院子里放了一肩蓝呢大轿,很多轿夫穿了棉祆裤,也戴着大帽子,在那边吃饼;又有几小我穿戴号衣,上写着“城武县民壮”字样,内心晓得这上房住的必是城武县了。过了好久。见上房里家人喊了一声“服侍”那轿夫便将肩舆搭到阶下。前头打红伞的拿了红伞,马棚里牵出了两匹马,顿时上房里红呢帘子打起,出来了一小我,水晶顶,补褂朝珠,年纪约在五十岁高低,从台阶高低来,进了肩舆,呼的一声,抬起出门去了。
说得一半的时候,家人来请用饭。东造遂留老残同吃。老残亦不推让。吃过主后,又接着说去。说完了,便道:“我只要一事迷惑:本日在府门前瞻望,见十二个站笼都空着,恐怕村夫之言,必有靠不住处。”东造道:“这却不然。我适在菏泽县署中,传闻太尊是因为晚日得了院上行知,除已补授实缺外,在大案里又特保了他个以道员在任候补,并俟归道员班后。赏加二品衔的保举。以是停刑三日,让大师道贺。你不见衙门口挂着红彩绸吗?传闻停刑的头一日,便是昨日,站笼上另有几个半死不活的人,都收了监了。”相互感喟了一回。老残道:“水路劳累,天时不早了,安眠罢。”东造道:“明日晚间,还请屈驾谈谈,弟有极难措置之事,要得领教。还望不弃才好。”说罢,各自归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