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 万家流血顶染猩红 一席谈心辩生狐白[第4页/共5页]
回到店中,在门口略为略坐。却好那城武县已经返来,进了店门,从玻璃窗里朝外一看,与老残正属四目相对。一恍的时候,肩舆已到上房阶下,那城武县从肩舆里出来,家人放下轿帘,跟下台阶。远远瞥见他向家人说了两句话,只见那家人即向门口跑来,那城武县仍站在台阶上等着。家人跑到门口,向老残道:“这位是铁老爷么?”老残道:“恰是。你何故晓得?你贵上姓甚么?”家人道:“小的仆人姓申,新从省里出来,抚台委署城武县的,说请铁老爷上房里去坐呢。”老残恍然想起,此人就是案牍上委员申东造。因虽会过两三次,未曾多余接谈,故记不得了。
老残道:“摇串铃,固然无济于世道,莫非仕进就有济于世道吗?叨教:先生现在已经是城武县一百里万民的父母了,其能够有济于民处安在呢?先生必有成竹在胸,何妨见教一二呢?我知先生在前已做过两三任官的,就教已过的善政,可有出类拔萃的事迹呢?”东造道:“不是这么说。像我们这些庸材,只好地痞罢了。中间如此宏材大略,不出来做点事情,实在可惜。无才者抵死要做宫,有才者抵死不仕进,此恰是六合间第一憾事!
老残道:“不然。我说无才的要仕进很不要紧,正坏在有才的要仕进,你想,这个玉大尊,不是个有才的吗?只为过于要仕进,且急于做大官,以是伤天害理的做到如许。并且政声又如此其好,怕不数年之间就要方面兼圻的吗。官愈大,害更甚:守一府则一府伤,抚一省则一省残,宰天下则天下死!由此看来,就教还是有才的仕进害大,还是无才的仕进害大呢?倘若他也像我,摇个串铃子地痞,端庄病,人家不要他治;些小病痛,也死不了人。即便他一年医死一个,历一万年,还抵不上他一任曹州府害的人数呢!”未知申东造又有何说,且听下回分化。(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话说店伙说到将他妹夫扯去站了站笼,布匹交金四完案。老残便道:“这事我已明白,天然是捕快做的骗局,你们掌柜的天然应当替他收尸去的。但是,他一个诚恳人,为甚么人要这么害他呢,你掌柜的就没有探听探听吗?”
老残坐着无事,书又在箱子里不便取,只是闷闷的坐,不由有所感到,遂从枕头匣内取出笔砚来,在墙上题诗一首,专咏王贤之事。诗曰:
正在胡思乱想,见门外来了一乘蓝呢轿,并执事人等,知是申东造拜客回店了。因想:“我为甚么不将这所见所闻的,写封信奉告庄宫保呢?”因而从枕箱里取出信纸信封来,提笔便写。那知刚才题壁,在砚台上的墨早已冻成坚冰了,因而呵一点写一点。写了不过两张纸,天已很不早了。砚台上呵开来,笔又冻了,笔呵开来,砚台上又冻了,呵一回。不过写四五个字,以是担搁工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