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工开物 附录 野议》译文[第2页/共11页]

今天下剥肤之患，寇在中而虏在外，议屯田以制虏则似矣。至有议平流寇而并策屯田者，可姗笑也。流寇朔在千里之东，望在千里之西，飘忽无定，即有许下之粟，焉能赢粮而从之？

治乱，天运所为，然必从人事召致。萌有所自起，势有所由成，谁能数若列眉者？

时势兵苦无饷，议屯田者何其纷繁也！夫屯田何为乎？求其生谷以省飞輓之劳耳。乃至粗之事而求之精，乃至易之事而求之难，乃至简之事而求之鄙陋，世可谓无人也。

吾人半是为贫而仕，使其止足在念，即卑官津润，原可俭用娱老；而日夜计度，括其所得，多方馈送，营求荐章。不代直指思人满之数，不为国度想功令之严，馈送而外，尽其统统，央托贵绅。使其得也，再任一定有了偿之日；其不得也，则数年心力膏血，付之东流，而归林萧索，不成言矣。缙绅素封之在承平之世也，稍有羡金，必牢藏，为毕生与子孙之计。其在本日有钱闲住者，唯恐子息不生，耽耽拜候故宦之家，子孙产存而金尽者，与行商坐贾有能而可托者，终朝俵放，以冀子钱。转眄及期，破颜催并，究竟本来，不知那边出办，何况子钱？在我为本悲伤，在彼求人无路，郁怀思乱，谁执其咎？

夫因敌为粮，以议于制奴虏，则诚难失；若流寇乌台之众，其勇多少？我有良将劲兵，能杀一人，则一人之金，我金也；能克一营，则一营之粟，我粟也。即云兵荒而后，粟不甚多，然此中堆积款项，取来奚不成易粟者？太祖云：“养兵十万，不费官方一粒米。”盖谓此也。若云我兵必不能战，即多方措置，只赍盗以粮，又安用议饷为哉？

催徵之法，日责里长。凡国度役fǎ轮番，一里管催十排。假定十排当中，内有一排为显宦，一排为青衿之贵重者，此其家粮数必多。此八排当中，值充里长，各项加派额征。有司酷刑追并，膏疮负痛，来到绅贵青衿之家，五尺应门，不与报通揪采。计无复之，相劝投犯境中。夫里长本良名，一旦为寇盗而不恤，挺而走险，急何能择也！十载温饱并至，强盗鼠窃，各处纷繁。捕官捕兵，能发觉而获真盗者，百中不过一二。其他惧官司责比，急取影响之人，苦刑逼当真贼。一人扳连，必稀有十。一人受扳，一家不靖。望大寇之至，而思从之，苟以纾死，遑恤其他也！至于贫士，失馆业而计日无粮，游手鲜生涯而经旬绝粒者，不成列举。不然，人皆有是四端，既名寇盗，则怜悯羞恶两皆澌灭。此方五万，彼方十万，果从多么色目窜改？

食盐，生人所必须，国度大利存焉。政败于弊生，商贫于政乱。夫情面之趋利也，走死地如骛。使行盐无益，谁不竭蹶而趋？夫何同一为商也，昔年积玉堆金，本日倾囊负债，盖至商贫而盐政不成为矣。

昔者辽饷增十之二，百姓悬望事平而止。奈天运如此，民亦何辞？无碍赋税，凡可节者，辛未兜查赋役书，已搜尽矣。宰官今后无润，亦安苦而为之，税关不增，落地商犹未甚困，故数者附当中策。若乃搜无可搜，括无可括，而功令日以下焉，全省青衿优免，破面刮来，止敌棂纱纸张数匣。一员教官俸禄，纵情裁去，不敷一军匹马刍粮。民快革半，而令长之仪卫已单；驿马抽三，而邮卒之疲癃更甚。免颁历于缙绅，克冬花于乞丐,其与皆能多少而未已也！前者追呼未完，而后者踵至矣。夫邻国兵火之祸如此，即倍赋义当乐输，然此语可为贤者道，难为俗人言。愚民闻诏赦之有捐免也，欢声哄然；及闻所免在崇祯四五年间事也，蹙额而返。民情如此，国计何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