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渡江云2[第1页/共2页]
她要让这双手再暖起来,一如畴前,那双暖和有力的大手。那双在她额间,小扣一记的手。
陈酿望着她叹了口气,心中暗自沉吟。
她振了振精力,眼下到底不是感念伤神的时候。
对于南逃之人而言,七娘自谢府庄子出来时,穿戴服饰已过分华丽了。现在避祸之际,若现于人前,难保不会有民气存歹意。
他的目光刚毅而决然,容不得涓滴质疑。
如许的衣物,畴前是见所未见的,连家中最末等的下人亦不会穿。
何况,谢府的表亲,一名是高高在上的皇后,一名是贵丽无方的郓王妃。只怕,连廊上的鹦鹉燕子,皆不成逃脱,何况乎人?
“那酿哥哥呢?不过一件夹袄,这大雪的天,那里撑得住?”
她心头感念,只不住地落泪,已然湿了陈酿半个胸膛。
只见七娘垂着眸子,近前一步,忽捧起陈酿的双手,塞入裘衣当中。
忽而,她身子一瞬瘫软,直倒在他怀里。她再撑不住了,再撑不起了,还好酿哥哥还在。
这双手,是为她冻得这般。
“若冻抱病了,岂不更费事?”
前头的村落已然空空如也,大略是为着南逃,倒遗下很多空屋子。只是,空屋子虽多,南下的人更多。
这些日子,宗室、氏族被俘北上的动静,成日地在耳边来去。如谢府这等权贵,天然不能幸免。
待再醒来时,天已尽黑了。
但是,诚如酿哥哥所言,乱世当中,人被逼到了绝境,不免不会有盗窃掳掠的行动。一番张扬,反倒惹事。
七娘三两下换好衣裙,又取下簪钗金饰,包在丝帕当中,并着本来的衣裙,不谙练地打了个承担。
幸亏,她另有这个依托。
七娘轻叹一声,取下头上的金钗,将碳火拨灭。眼下无处买碳,烧一刻便少一分。酿哥哥长日执鞭赶车,双手必定裸着,待明日出发,也留些给他暖手。
陈酿强撑着挤出个笑,又替她紧了紧裘衣,只道:
“酿哥哥不是说,莫要张扬么?”
七娘的衣裙自是张扬,可在南逃之人中,陈酿的裘衣一定就是平常之物。
陈酿凝睇着她,微蹙了眉。不过半月风景,她竟肥胖得这般。见她眉宇之间,颇生出几分蕉萃倦意,他只觉针扎似的肉痛。
罢了,她放下暖炉,望着面前的布衣,忽而一怔,久久不能转动。
陈酿缓了缓心神,深吸一口气,只道:
只见她素面朝天,乌发盈盈,随便挽成个不着名的髻子。一支荆钗横插脑后,再无甚妆点。
畴昔在汴京时,府上由着她率性,由着她肇事,便是她将天捅了下来,亦有谢府替她顶着。
十来岁的身形,薄弱得紧,顷刻立于萧瑟北风当中,更添一分肥胖之态。
七娘有些不知所措,只抬眼看向陈酿:
七娘顷刻回过神,忙抓起面前布衣,只低声道:
而从今今后,再没那样一个谢府了。没了权势滔天的家人,亦没了众星捧月的糊口。
今后后,她的那片天,由他顶着!
“蓼蓼,可换衣毕了?”
未几时,七娘忽觉肩头压了个物件。顷刻间,风雪不侵,却也不冷了。她低头瞧去,心下猛地悸动,原是陈酿的半旧裘衣。
她从未这般打扮,乍然见着,陈酿蓦地一怔。
七娘还是坐在驴车当中,手中捧着方才打翻的暖炉。车上的香灰已清理净了,陈酿就着未烧完的碳,拿火折子重新点了,与她取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