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渡江云2[第2页/共2页]

幸亏，她另有这个依托。

她要让这双手再暖起来，一如畴前，那双暖和有力的大手。那双在她额间，小扣一记的手。

七娘还是坐在驴车当中，手中捧着方才打翻的暖炉。车上的香灰已清理净了，陈酿就着未烧完的碳，拿火折子重新点了，与她取暖。

而从今今后，再没那样一个谢府了。没了权势滔天的家人，亦没了众星捧月的糊口。

七娘一双昏黄泪眼，直直望着陈酿。因着眼泪充盈，陈酿的脸变得恍惚不清，唯有那般超脱表面，模糊能够辨认。

七娘三两下换好衣裙，又取下簪钗金饰，包在丝帕当中，并着本来的衣裙，不谙练地打了个承担。

她振了振精力，眼下到底不是感念伤神的时候。

陈酿望着她叹了口气，心中暗自沉吟。

七娘顷刻回过神，忙抓起面前布衣，只低声道：

只见七娘垂着眸子，近前一步，忽捧起陈酿的双手，塞入裘衣当中。

十来岁的身形，薄弱得紧，顷刻立于萧瑟北风当中，更添一分肥胖之态。

“那酿哥哥呢？不过一件夹袄，这大雪的天，那里撑得住？”

前头的村落已然空空如也，大略是为着南逃，倒遗下很多空屋子。只是，空屋子虽多，南下的人更多。

她心头感念，只不住地落泪，已然湿了陈酿半个胸膛。

陈酿将驴车拴在一处草屋背面，只让七娘换了荆钗布裙，方能下车。

七娘轻叹一声，取下头上的金钗，将碳火拨灭。眼下无处买碳，烧一刻便少一分。酿哥哥长日执鞭赶车，双手必定裸着，待明日出发，也留些给他暖手。

可她也明白，凡人肉胎，到底是血肉之躯。四时冷暖，皆有所感。

七娘度量负担下得车来，陈酿忙去相扶。一时四目相对，只觉光阴流转，双双感慨万分。

他嘴上虽如此说，可心中实是不忍她这般。让她身着粗布衣裙，已然够委曲了，若还生生受冻，他那里就能放心了？

只见他半跪在驴车上，似在寻甚么东西。

“你且等一等。”

七娘看着他，才收住的眼泪，却又簌簌而落。

何况，一件半旧裘衣，比之七娘本来的衣物，毕竟要浅显很多。即使旁人眼红，见有男人同业，多少也会有所顾忌，出不得甚么乱子！

搁在常日里，普通人家多以棉衣夹袄御寒，是穿不上裘衣的。更何况国破之际？

今后后，她的那片天，由他顶着！

陈酿微微一怔，低头凝睇着她。只见她已哭得不成人形，这等梨花带雨，楚楚不幸，那里还是畴前阿谁爱笑爱闹的谢七娘呢？

“酿哥哥不是说，莫要张扬么？”

她就在他怀里沉甜睡去，不知年光多少。

南唐后主曾有词云：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

对于南逃之人而言，七娘自谢府庄子出来时，穿戴服饰已过分华丽了。现在避祸之际，若现于人前，难保不会有民气存歹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