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逆乱天和[第3页/共4页]
恰是寒气彻骨的寒冬时节,几瓣雪片随风漏进半掩的窗牖,打在梁澄长长的眼睫上,榻上之人却好似一尊精刻细琢的冷玉雕,清清凌凌,毫无反应,不似活物。
梁澄伸手,惨白嶙峋的手腕上缠着一条玄金链,梁澄触目一怔,问道:“父皇……可有让公公带些其他甚么话?”
“回殿下,未曾。”来人是个小寺人,见梁澄不动,便有些轻视,道:“殿下还是趁早上路,好让六合阴阳相谐,若殿下不敢,奴婢愿为殿下一效微薄之力。”
“太子一废,其他皇子争储相轧,我要梁昭昌众叛亲离,身败名裂,死无葬身之地!”
两排鸦羽般的眼睫悄悄颤抖,梁澄还是阖着视线,喉间却涌上一股腥甜,被他生生地压下。
梁澄听罢只感觉好笑,他抽出被握住的手,松开药瓶,一双透辟的眼眸睨向孟留君,“四皇子岂会让我活着?”
侍卫眼里闪过一丝迷惑,躬身退下。
明元帝再恭敬无渡禅师,闻言也是不喜,转头却见梁澄拽着禅师身边小门徒手上的一串佛珠,那佛珠中间窜着颗莲花状的红色石子,禅师便道:“太子身系社稷,遁不得沙门,便取小字为‘释奴’,不知陛下觉得如何?”
梁澄震惊之下,失手打昭雪上的砚台,不等他说些甚么,就被孟留君撅停止段,拉到面前,捏住下颌,幽幽道:“九皇子与你一母同胞,你身后,他就是中宫嫡子,没了你的护佑,他又跟你一样,这么信赖我这个君哥哥,释奴,你说,他能活到甚么时候?”
他深知,统统皆因他是个不男不女,混合阴阳的异类……
倒毕,转眼瞥见佛经上一行偈子。
“殿下,请吧。”
在被父皇囚禁的这一段光阴,不是没期盼过父皇能过来见他一面,能念在一丝血脉天缘上放他出宫,到底,徒作妄念……
梁澄因而对孟留君所说的话不作任何反应,闭上双眼,一脸安静,仿若一面死水,再不起一丝波澜。
如是我闻,常者皆尽,高者必堕,合会有离,生者有死。
俄然,一争光影无声无息地落在梁澄身后,带起几丝乌发轻扬,梁澄闻到一缕熟谙的杜衡香,眼睫轻颤,起家抬手,暴露一截惨白肥胖的手腕,缓缓地合上窗扇,然后又坐了归去。
越赫长公主完整担当了她母妃天下第一美人的风采,固然现在已年过四十,看起来却好似花信韶华,加上通身华贵雍容的气度,天下间愿作长公主入幕之宾的名流豪侠只怕多如过江之鲫。
梁澄比及殿别传来关门声,才伏案坐倒,袖中的药瓶滚出,梁澄怔怔地看了好久,终究将它倒入一旁的兰架里。
“孟留君!”梁澄一字一顿低声道,若不是怕轰动殿外的保卫,早就大声叱责,“父皇所作所为,我无话可说,但是济儿才十岁,对你靠近濡慕,未曾害你分毫,你如何能?!”
见梁澄沉默,孟留君神采狰狞了一瞬,“就是被他害死的!我母亲为了护住我,假装不知本相,委身责备,你说,我如何不恨?”
梁澄说完,便冷然直视着对方,孟留君本来焦心忧愁的神采垂垂冰冷,化作一道及其庞大的眸光,“可还记得相国寺一案中传播出来的打油诗?”
不日,司天监曹仪冒死上奏,称日月合璧,五星连珠,豫州地动,皆因帝侧有搅合阴阳之人,此人恰是梁澄太子,堂堂一国储君,却生而阴阳同体,逆乱天和,才使六合起火,六极屡降,若要停歇上天肝火,太子当以死赔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