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一朝霜雪[第1页/共3页]
王羲之探手压了压镇纸未及的边沿处,毫笔则直竖如剑,书尽最后一笔。缓缓直身,提着笔打量,嘴唇开阖默念。
眉心缓放,朝着虞喜揖手道:“仲宁兄,刘璠告别!稍后,魏叔通将至!”言罢,长身而起,未待虞喜接话,踏步直去。
刘浓洒然一笑,王羲之此乃何意,并不难猜。昔年幼时,两人同至新亭,一者赋诗、一者献字,固然大要上看似未有胜负之争,但实有同龄相较之心;不过在刘浓心中,胜出者乃是王羲之。而非借诗的本身;六年来日夜躬读不辍,现在,恰好以试其锋。
此中亦有个别气度较窄者,则等着口出大言的卧蚕眉申明败裂,暗中推断且腹诽:此乃何人,放肆至斯,竟言我等皆为螟蛉孺子……
……
雅室外,长亭中。
谢裒与王侃对坐于案,悠然行棋。
清风不识字,偷卷左伯纸。
“好个但求我心,瞻箦,落笔!”
谢裒将茶碗悄悄一搁,瞥了一眼棋盘,顺手落字,淡声道:“此次刁协、刘隗所为。实属尽情放浪,凡是有识之士,皆不肯其擅弄朝纲。然,此乃国事,理应以正道缓缓图之!而兵者,诡道矣。危道矣!怎可擅动!”
王侃从棋壶中摸出一枚白子,半阖着眼谛视盘中,捏着棋子几番欲落,终是点头踌躇难决。
唉!话中有音啊……
刘璠目逐其拜别,眉头垂垂聚锁,略加思考,随后冷冷一笑,事已至此,众目睽睽之下,便是王侃来了又如何,不过是王羲之自取其辱尔!只是,我得略加避嫌!罢,如此亦好,便让王侃本身来予以评核。那刘浓,多数答之不出,徒留何意?且……
言罢,将手作引,表示王侃安坐对弈。
话将坠地,一语激起千层浪,惊声四起!经世策论千言文倒也罢了,尚需言以典法。这,这已经不再是考核,而是殿前奏策了!这华亭刘浓,怎地如此倒霉矣……
日晕投斜,将两位少年郎君的影子拉得冗长,无巧不巧恰作一对翅膀,正欲翱翔。
“瞻箦!”
自始至终,刘浓皆未正眼以视那正中儒者,暗中则盘算主张:来日方长,今后得将此人秘闻探知清楚,而眼下需摒除统统邪念,砥砺锋锐。
王侃眉心悄悄作凝,心中则渭然感慨,“啪”的一声,将子按落,缓缓抬眼谛视谢裒,淡然笑道:“幼儒兄。王氏亦唯愿安宁矣!”
“唉……”
眉笑,笔落,泼墨似一点。
稍顿,眼望大院方向,展眉一笑:“三炷香?甚好,此局当罢!”
“唉!”
王羲之垂目投影,淡淡一笑,拧动手中竹简,提至眉前,眯着眼睛,朗声念叨:“贤人言:君子不重则不威,此何解矣,且以《老》《庄》《周》三者注释作千言文,再赋诗一首,诵之!”
闻言,褚裒心中烦燥荡作虚无,瞅了瞅身侧的桓温,缓缓摇了点头,提着案上毫笔。在墨台边沿一撩,作书。
二人沉默一个对揖,大步踏回各自位置落座;而阶上。则有酒保摆上香炉燃香。
“如厕!”
待其走后,虞喜点头暗叹,学馆中亦有上、中、下之分;四位坐馆王谢袁萧各一人,再下便是两位主儒博士,而这刘璠恰是博士之一,其换走魏叔通……
王侃沉默落子,心中却苦笑不已:现在,王敦族兄已不顾家属之安危,便是王导族兄亦安慰不得,数年前更是杀了王澄族兄,去岁又杀了王棱族兄,谁可劝得了他,谁尚敢劝他!罢,能与谢、袁并肩应对刁、刘,已是足矣!至于王敦族兄,想来一年半载尚不会妄行。导兄,侃弟亦极力而为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