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第1页/共5页]
司文郎
生告妻,妻亦喜,即市帛为之缝纫。女夜至,见卧具一新,喜曰:“君家娘子劬劳哉!”留金以酬之。今后至无虚夕。每去,必有所遗。年余,屋庐修洁,表里皆衣文斑斓,竟然素封。女赂贻渐少,生由此心厌之,聘方士至,画符于门。女啮折而弃之,入指生曰:“背德负心,至君已极!然此何如我!若相厌薄,我自去耳。但交谊既绝,受于我者必要偿也!”忿但是去。
洛阳孙公子名麒,娶蒋太守女,甚相得。二十夭殂,悲不自胜。离家,居山中别业。
久之,家人渐聚,从床下曳生出,足血淋漓,丧其二指。视室中财物尽空,惟当年破被存焉;遂以覆生令卧。又惧旬日复来,乃货婢鬻衣,以足其数。至期女果至,急付之,无言而去。自此遂绝。生足创,医药半年始愈,而家贫寒如初矣。
丑狐
一日,有少年游寺中,白服裙帽,望之傀然。近与接谈,言语谐妙,敬爱敬之。展问邦族,云:“登州宋姓。”因命苍头设座,相对噱谈。余杭生适过,共起逊坐。生竟然上座,更不撝挹。卒然问宋:“亦入闱者耶?”答曰:“非也。驽骀之才,无志腾骧久矣。”又问:“何省?”宋告之。生曰:“竟不进取,足知高超。山左、右并无一字通者。”宋曰:“北人固少通者,而不通者一定是小生;南人固多通者,然通者亦一定是足下。”言已,鼓掌,王和之,因此哄堂。生惭忿,轩眉攘腕而大言曰:“敢当前命题,一校文艺乎?”宋他顾而哂曰:“有何不敢!”便趋寓所,出经授王。王顺手一翻,指曰:“‘阙党孺子将命。’”生起,求笔札。宋曳之曰:“口占可也。我破已成:‘于来宾来往之地,而见一无所知之人焉。’”王捧腹大笑。生怒曰:“全不能文,徒事嫚骂,何故为人!”王力为排难,请另命佳题。又翻曰:“‘殷有三仁焉。’”宋立应曰:“三子者分歧道,其趋一也。夫一者何也?曰:仁也。君子亦仁罢了矣,何必同?”生遂不作,起曰:“其为人也小有才。”遂去。
平阳王平子,赴试北闱,赁居报国寺。寺中不足杭生先在,王以比屋居,进谒焉,生不之答;朝夕遇之多无状。王怒其狂悖,来往遂绝。
吕无病
王归,弥自刻厉。一夜,梦宋舆盖而至,曰:“君向以小忿误杀一婢,削去禄籍,今笃行已折除矣。然命薄不敷任仕进也。”是年捷于乡,来岁春闱又捷。遂不复仕。生二子,其一绝钝,啖以菌,遂大慧。后以故诣金陵,遇余杭生于旅次,极道契阔,深自降抑,然鬓毛斑矣。
至家,出资停业,颇称富有。阿美常牵挂父母,欲黄一往探之;又恐以霍女来,嫡庶复有整齐。居无何,张翁访至,见屋宇修整,心颇慰,谓女曰:“汝出门后,遂诣霍家探听,见流派已扃,第主亦不之知,半年竟无动静。汝母日夜零涕,谓被奸人赚去,不知流浪何所。今幸无恙耶?”黄实告以情,因相猜为神。
王以此益重宋。邀入寓室,款言移晷,尽出所作质宋。宋流览绝疾,逾刻已尽百首,曰:“君亦沉深于此道者?然命笔时,无求必得之念,而另有冀幸得之心,即此已落下乘。”遂取阅过者一一诠说。王大悦,师事之;使庖人以蔗糖作水角。宋啖而甘之,曰:“平生未解此味,烦异日更一作也。”今后相得甚欢。宋三五日辄一至,王必为之设水角焉。余杭生时一遇之,虽不甚倾谈,而傲睨之气顿减。一日以窗艺示宋,宋见诸友圈赞已浓,目一过,推置案头,不作一语。生疑其未阅,复请之,答已览竟。生又疑其不解,宋曰:“有何难明?但不佳耳!”生曰:“一览丹黄,何知不佳?”宋便诵其文,如夙读者,且诵且訾。生跼蹐汗流,不言而去。移时宋去,生入,坚请王作,王拒之。生强搜得,见文多圈点,笑曰:“此大似水角子!”王故朴讷,觍然罢了。次日宋至,王具以告。宋怒曰:“我谓‘南人不复反矣’,伧楚何敢乃尔!必当有以报之!”王力陈轻浮之戒以劝之,宋深感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