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第1页/共5页]

鞠乐如

异史氏曰：“吕老教门人，而不知自教其子。呜呼！作长于人，而降祥于己，一间也哉！褚生者，未以身报师，先以魂报友，其志其行，可贯日月，岂以其鬼故奇之与！”

瞬息达镇江，运资登陆，榜人急解舟去。黄守装闷坐，无所适归，望江水之滚滚，如万镝之丛体。方掩泣间，忽闻姣声呼“黄郎”。惊诧回顾，则女已在前程。喜极，负装从之，问：“卿何遽得来？”女笑曰：“再迟数刻，则君有狐疑矣。”黄乃疑其非常，固诘其情。女笑曰：“妾平生于吝者则破之，于邪者则诳之也。若实与君谋，君必不肯，那边可致令媛者？错囊充牣，而合浦珠还，君幸足矣，穷问何为？”乃雇役荷囊，相将俱去。

鞠乐如，青州人。妻死弃家而去。后数年，道服荷蒲团至。经宿欲去，戚族强留其衣杖。鞠托漫步至村外，室中服具皆冉冉飞出，随之而去。

居数日，忽已中秋。刘曰：“本日李皇亲园中，游人甚夥，当往一豁积闷，相便送君归。”令人荷茶鼎、酒具而往。但见水肆梅亭，喧啾不得入。过水关，则老柳之下，横一画桡，相将登舟。酒数行，苦寂。刘顾僮曰：“梅花馆近有新姬，不知在家否？”僮去少时，与姬俱至，盖北里李遏云也。李，都中名妓，工诗善歌，陈曾与朋友饮其家，故识之。相见，略道温凉。姬戚戚有忧容。刘命之歌，为歌《蒿里》。陈不悦，曰：“主客即不当卿意，何至对生人歌死曲？”姬起谢，强颜欢笑，乃歌艳曲。陈喜，捉腕曰：“卿向日《浣溪纱》读之数过，今并忘之。”姬吟曰：“泪眼盈盈对镜台，开帘忽见小姑来，低头转侧看弓鞋。强解绿蛾开笑面，频将红袖拭香腮，谨慎犹恐被人猜。”陈几次数四。已而泊舟，太长廊，见壁上题咏甚多，即命条记词其上。日已傍晚，刘曰：“闱中人将出矣。”遂送陈归，入门即别去。

某乙

盗户

至水门内，一宅南向，径入。俄而翁媪男妇，纷出相迎，皆曰：“黄郎来也！”黄入参公姥。有两少年揖坐与语，是女兄弟大郎、三郎也。筵间味无多品，玉柈四枚，方儿已满。鸡蟹鹅鱼，皆脔切为个。少年以巨碗行酒，辞吐豪宕。已而导入别院，俾佳耦同处。衾枕滑软，而床则以熟革代棕藤焉。日有婢媪馈致三餐，女或时竟日不出。黄独居闷苦，屡言归，女固止之。一日谓黄曰：“今为君谋：请买一报酬子嗣计。然买婢媵则价奢；当伪为妾也兄者，使父与论婚，良家子不难致。”黄不成，女弗听。有张贡士之女新寡，议聘金百缗，女强为娶之。新妇奶名阿美，颇婉妙。女嫂呼之；黄瑟踧不安，女殊坦坦。他日，谓黄曰：“妾将与大姊至南海一省阿姨，月余可返，请佳耦安居。”遂去。

一日忽欲归宁，要黄御送之。黄曰：“向言无家，何前后之舛？”曰：“曩漫言之。妾镇江人。昔从荡子流落江湖，遂至于此。妾家颇裕，君竭资而往，必无相亏。”黄从其言，赁舆同去。至扬州境，泊舟江际。女适凭窗，有巨商子过，惊其绝，反舟缀之，而黄不知也。女忽曰：“君家甚贫，今有一疗贫之法，不知能从否？”黄诘之，女曰：“妾相从数年，未能为君育男女，亦一不了事。妾虽陋，幸未老耄，有能以令媛相赠者，便鬻妾去，此中妻室、田庐皆备焉。此计如何？”黄失容，不知何故。女笑曰：“君勿急，天下固多才子，谁肯以令媛买妾者？其戏言于外，以觇其有无。卖不卖，固安闲君耳。”黄不肯。女自与榜人妇言之，妇目黄，黄漫应焉。妇去无几，返言：“邻舟有贩子子，愿出八百。”黄故摇首以难之。未几复来，便言如命，即请过船交兑。黄微哂，女曰：“教渠姑待，我嘱黄郎，即令去。”女谓黄曰：“妾日以令媛之躯事君，今始知耶？”黄问：“以何词遣之？”女曰：“请即往署券，去不去固安闲我耳。”黄不成。女逼促之，黄不得已诣焉。立即兑付。黄令封志之，曰：“遂以贫故，竟果如此，遽相割舍。倘室人必不肯从，仍以原金璧还。”方运金至舟，女已从榜人妇从船尾登商舟，遥顾道别，并无凄恋。黄惊魂离舍，嗌不能言。俄商舟解缆，去如箭激。黄大号，欲追傍之，榜人不从，开舟南渡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