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千金散尽(十八)[第1页/共3页]
穆清怒极反笑,“他一贯瞧得起我佳耦二人。”
一时又滴下眼泪,泣道:“我自跟从了你至今五载不足,你负我这很多,竟从未向你讨要了偿,我不容你再多负一次,待你大好了,我们一桩桩一件件点算过。”
两人一齐转头望了望胡床上的杜如晦,他的眉头还是紧紧拧在一处,盗汗倒是渐收了,面唇却红涨起来。穆清伸手向他额上探去,触手滚热,再抓过他的手腕,扣脉细辨,果应了赵苍所言,高热烧起。
“那游说之人原是……克明?”穆清顿悟到。
他确信地点了点头,“是我长兄,此番雁门关勤王,他身在河东,未能兜住这差事,未料却遣了亲兵混迹于云定兴麾下。”
“他若醒过味来,再攻一次城,岂不一攻即破?”初时穆清倒想过,缘何不任由杨广在雁门关丧命,偏费这事来挽救于他。
“只待他熬过这一遭,褪了热,七娘马上解缆。”她决然应道。
“二郎安知就是大郎亲兵?许是那云定兴布排下的?”穆清强抑着直冲上脑的肝火,恨不能将牙咬碎。
她埋头用心肠替他擦拭着盗汗,竟全然未留意到帐中除开李世民,其他人皆已退散。“七娘。”李世民的第一声唤她竟浑然未觉。
穆清拗不过他,只得随他去,自领了一块胡饼,回帐内守着杜如晦。
赵苍略踌躇了一下,点头应诺。临出帐门又转头叮嘱,“性命虽暂保住了,但创口甚是凶恶,一会子不免要发热,药石恐有力,但凭他本身熬过,只这一劫,熬过便无碍,熬不过,倒是神仙难留。”
“七娘?”李世民也不待她回应,独自道:“杜兄他并非为突厥兵所伤,倒是遭了自家这一方的砍击。”
“我在阵中,一回身,竟见云字标的一名副尉正举刀相向,杜兄奋力迎击,彼时只当那郎将杀错了眼,想来杜兄亦能应对,便未多留意。待我再次回望,二人仍搏杀在一处,显见那副尉是成心要下杀手。我在阵中不得脱身,唤了人去助他,岂料往那边去的人半途遭人反对,迟延了好久……”
过了半响,才又昂首,带了愧色道:“我如果能再快一些……毕竟是我李家有负于……”
她捧着铜盆,叮咛鲁阿六不准放人出去,入内阖上帐门。捡了两块洁净布帛出来,渗入凉水,一块绞拧干了搭放在他额上。又翻开薄被,解开他的里衣,裸出前胸,取过另一块湿凉的布帛,谨慎地避初创口,轻擦拭着他的脖颈手臂前胸。
才浅浅含混了半刻工夫,却猛地一个激灵,突然醒来。她放下胡饼又坐回胡床边去瞧他,只觉他周身又烘热起来,嘴唇干得有些唇皮发硬。
穆清起家端了盆去寻干净水,门口鲁阿六并另一名“玄甲”仍戍立着,见她端了一盆血水,忙上前接过,帐后自有一口盛放了净水的大缸,鲁阿六替她倾倒了血水,洗濯洁净铜盆,舀上大半盆净水,递于她。瞧着她凝重的神采,却不敢问起杜如晦的伤势。
赵苍停下脚,迷惑地望着他,他却转向穆清,慎重道:“我将另有差事予她,怕是不能在帐中守着。”
将将觉着他降下几分热,她舒了一口气,胡乱咬了几口干巴巴的胡饼。一夜并一日半未曾阖眼,咬下的胡饼尚在口中未及咽下,眼皮便酸涩沉重,再支撑不住坐着便眯了畴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