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 长安锦年（八）[第1页/共3页]

始毕可汗不冷不热地笑了几声，学着汉人的礼数，生硬道：“长孙将军的先人，失敬失敬。阿塔与长孙将军俱已过世多年，夫人倒故意留着这个。”说着扬了扬手中的绢帛，显着一副随便的模样。

长孙氏刚要答言，却被穆清伸手拦止，“那盟约上头亦有启民可汗的热血和希冀，想来于可汗更贵重些，便请可汗私行保藏了，好不时惦记警省。”

她顿了顿，聚睛去望劈面的始毕可汗，却瞧不逼真，见他鹄立不语，穆清猜度贰心内或有感念，乃至模糊会起些愧意，毕竟突厥人甚是看重誓约。停顿了一两息，她又隔水大声道，“启民可汗与长孙将军豪杰相惜，定下此盟约，大安边疆多年，疗摄生息，惠及了多少突厥与汉人百姓，想来启民可汗在天之灵亦常有安慰。可汗切莫因小人调拨，一时行差踏错，拂逆了启民可汗大愿，触怒天威。”

不等长孙氏答话，对岸临河处，一字列开了一长排的箭手，寒光闪动的箭镞尖头，直直指向她们，并她们身后的世人。

长孙氏取出小木匣中的那方淡淡黄褐色的绢帛，向对岸展开，朗声道：“可汗可认得此物？”

始毕可汗怔了一会儿，大声笑起来，将布帛折了几折，揣进怀内，“那便却之不恭了。”

“诸位辛苦了。”穆清谦恭笑道：“眼下犯兵过去北边退回，还烦请大伙儿再绕一绕，佯作追撵，往北追出几里地，再撤回太守府。”

长孙氏听着他那口气似是要不认账，心内焦心，一时语塞。

直至再望不见兵士们远去的身影，听不到咔咔嚓嚓的脚步声，长孙氏再站立不稳，脚下一软，整小我往前扑去，她身后的侍婢眼疾手快地一把扶住，总算未摔仆在地。

为首的领兵上马朝她二人躬身抱拳一礼，“见过二位夫人。”

“可汗，这……”刘武周游移了半晌，终发声突破始毕可汗的怔愣。

对峙瞬息，对岸营中有人喊着“报”，自远处飞奔而来。及到刘武周与始毕可汗跟前，喘了几口粗气，仓猝报：“约莫百里处，灰尘低垂，黄烟浓厚，似有雄师奔来。前头有人高举唐字大旗，恐怕，恐怕是李公引兵回晋阳救城来了。”

长孙氏望了望正冲她点头鼓励的穆清，端端地衽敛作礼，扬声道：“家父恰是长孙晟。可汗既还记得家父，定是识到手中那方布帛。”

对岸的兵士不及反对，不必说是兵士。便是立在始毕可汗身边的刘武周。亦反应不及，眼睁睁地瞧着那支箭奔袭而来。

始毕可汗皱眉深思了片时，回身不知同刘武周嘀咕了些甚么，刘武周招了几名郎将进大帐。不出片刻，郎将们快步鱼贯而出，呼喊着兵卒收帐拔营。

说话间已有兵卒拾肇端毕可汗身后的那支箭，解下紧缚于箭身的绢布帛，摊展开来，呈于始毕可汗与刘武周跟前。

站在背面的刘武周却再耐不住，又因她一句“小人调拨”，肝火在心头炸开，冲上前抢过兵卒手中的弓箭，搭上羽箭，对准了穆清，满满拉开便要射去。

言毕她拖着长孙氏的手，向前跨进了两步。一眨眼的工夫，两支羽箭“嗖”地直奔而来，长孙氏反握住穆清的手，紧得穆清的手指传来一阵生痛。两支箭不偏不倚正落到她二人的脚边，深刺入土中，箭尾被震得微微颤抖。她只觉长孙氏的手心沁出一层光滑的细汗，脚却钉牢在了原地，分毫未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