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千金散尽(一)[第2页/共3页]
长史夫人倒并不介怀,只一味的干脆着不舍的话。她为人虽俗气踏实,心眼实不坏的,到底是个平常的妇道人家罢了。想起今早杜如晦临走前的叮嘱,那就是今晚,她便要蒙受一场切肤剜心的伤痛,而这场离殇,与她全脱不开干系。想到此处,穆清蓦地心惊,倘或唐国公再狠心些,只怕连这母子二人亦不能幸免。
贺遂兆点了点头,“我自免得。”说完也不打那些个虚礼,随便一拱手便走。
打发了阿达去后,她又在院中独坐了半晌,月已渐偏西,杜如晦仍未归。她又再感喟,惊觉本日竟不知叹了多少回,遂苦笑着摇了点头,慢悠悠地回屋去睡下。
昨日留守府衙遣人送来六枚五两的小金饼,递话说是二郎偿还军中制夏衣的钱款,穆清只将此中一枚兑化成了五十缗钱,装了一匣子备在途中使。残剩的五枚,令阿达在街上差了个不相干的人,送予了长史夫人,传话与她,望她能有个依托,好好度日,莫再教季子争名沽誉,远远地离了朝堂宦海是端庄。
过了两日,杜如晦公然要往留守府衙去了。夙起穆清验视过他背上的伤,见大多已结痂,有些痂皮已脱落,暴露粉红的新肉。和着深色的痂皮,似一条长虫歪倾斜斜地爬在背上,瞧着触目惊心。她替他重又涂抹过新药,待半干了才穿上衣袍,又殷殷唠叨了几句,不教他肩头上吃力。
穆清坐的马车在全部步队的最后,阿达驾车,阿柳阿星伴着她在车内。前头另有一驾马车,倒是一驾囚车。那张长史当是受了刑,浑身的血污,三魂七魄早丢了一半,命了去了四五成,颓唐有力地瘫坐在囚车内,瑟缩成一团。
“mm这就要走了么?如何也不早来奉告一声。”长史夫人自发着与穆清熟稔,也不对礼,面带责怪道。身后的婢女牵着她那如珠如宝的季子,那孩子倒是乖觉,见着她,稚声稚气隧道:“姑姑安好。”
杜如晦临走前,嘱她尽快将这宅子中要带走的物什清算了,也就是两日的盘桓,摒挡措置些事,便要出发。又说今晚晚归,让她自先歇着,莫要等。
穆清心头倒是一酸,差点没叹出声来。看长史夫人眼下这情状,张长史应还未出事。“我也是才刚得的动静,比姊姊快不了几个时候。这正慌手慌脚的清算着呢。”说着忙唤了阿星倒来茶水。“我这里正乱着,也不及制那酸梅酪,只得委曲姊姊饮几口粗茶了。”
将要出城时,一名发髻狼藉的妇人,抱着一个孩子,哭哭啼啼地追上来,大声喊着甚么。穆清命阿星放下窗格上的纱幔,回身背靠在车壁之上,不肯见,亦不肯听。
行至北地郡境内,不出两日,那驾囚车便不见了踪迹。贺遂兆过来与她说话时提及,只说张长史惧罪自戕,因气候酷热,不能久停,便派了飞骑向东都报信,应准了当场埋葬。穆清兴趣缺缺,并不肯多说,他提过就罢了,无人再言及张长史一案。
阿柳那里懂这些,听得云里雾里,出去点头,也不晓得该应甚么。
她犹在操着这份心,穆清心头一片苦笑,脑中急转,吞吞吐吐道:“恰是这个理。只是,只是此事上我亦没法。前几日听人说,城北有位神婆,专会弄作这些的,我便私心想着,要去拜见一次。偏我又怕得紧,在此地又无个能知心说话的人,思来想去,也只要姊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