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东吴 吴大帝孙权[第2页/共2页]
跟着大哥孙贲投奔袁术那几年,真真是把世态炎凉尝了个透。袁公路那厮穿戴蜀锦裁的袍子,用金匕首剔着牙花子说:“文台兄的旧部?哎哟,眼下粮草吃紧啊。”二哥攥着我的手腕退出厅堂,我低头瞥见他皂靴尖上破了个洞,洇着前日冒雨赶路的泥水。建安元年春,二哥带着十三骑分开寿春,临行前把最后半块麦饼塞给我:“权弟在家等着,哥给你挣个真江山返来。”
我出世在公元182年的吴郡富春,那会儿天下还没乱到厥后那境地。我爹孙坚当时在洛阳当个小小县丞,带着我们一家子四周跑官。记得最清楚的是家里那辆总掉漆的马车,车辙印从长沙碾到下邳,三个哥哥挤在行李堆里比划木剑,我缩在娘亲怀里数沿路的槐树叶子。二哥孙策比我大七岁,总爱把我架在脖子上看兵士练习,他手心带着练枪磨出的茧子,蹭得我脖子发痒:“权弟你看,那红缨枪耍得跟游龙似的!等我们长大了,也弄这么支精兵!”
接过江东这摊子时,我才十九岁。张昭领着文武百官在堂下作揖,腰带上挂的玉珏碰得叮当响。庐江太守李术第一个跳出来反叛,我带着韩当星夜奔袭,城破那日把降旗当柴烧了。回程路上遇见山越劫道,箭矢擦着耳根飞过,我才惊觉本身连铠甲都没穿利索。厥后在书房跟鲁肃对弈,他落子时说:“主公可知,现在老臣们暗里都唤您‘小霸王’?”我捏着黑玉棋子苦笑:“这诨号可比玉玺重多了。”
建宁五年的腊月特别冷,屋檐下的冰棱子足有半人长。爹在阳人城大破董卓的动静传来时,厨房正煮着羊肉羹,铜勺哐当掉进锅里溅起滚汤。娘亲攥着捷报在祖宗牌位前跪了一宿,香灰积了半寸厚。可好日子没过几年,初平二年的雪还没化尽,荆州来的驿马踏碎了门前青石板——爹中了黄祖埋伏,尸都城没找全。那年我十岁,抱着爹的环首刀睡了三夜,刀刃上的缺口硌得胸口生疼。
临终那日格外腐败,连对岸山峦的褶皱都看得逼真。孙亮的手又小又凉,传国玺压得他手腕直颤。我说“江水有多长...”俄然呛出口血来,溅在杏黄褥子上像极了少年时在富春江干见过的朝霞。最后闻声的是浪涛声,混着二哥熟谙的马蹄响,由远及近,踏碎了六十载的晨昏晦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