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雪满长安道（5）[第2页/共2页]

他于高座曾咄：“生而克母！”君父必然深恨，为何死的不是女儿敬武，恰好是他情深意浓的嫡妻。

皇后若不能善，尔等皆殉葬。

她原该是天底下最高贵的女人，居椒房，具有君王盛宠，生子延嗣，承天祚。

兄长承诺过本日必来上林苑探我，为敬武贺寿。

那是君父的长安。直到灯盏荧荧亮起时，雾罩似的长安才又活成了我内心的样儿。

我跑走在雨里。跐溜溜地像只矫捷的狐狸。仿佛有人在我耳旁说：“不要哭啊……敬武不要哭啊……”我狠狠甩了甩肩，毫不会哭的。

他尽觉得我在望长安，望那一场永久归不去的落雪。

他毕竟是君王，一瞬的哀痛以后，仍坐起，目光腐败而慑人，冕服摆曳铺满凤阙阶，天子抬手，赐给阶下臣工冷冷一道圣谕：

君父那么思念她，兄长那么思念她。

母后那么首要。

可他没来。

生而克母。这咒怨如同桎梏，捂得人要透不过气儿来了。

大抵这平生都不会了。

我说：“阿娘，我不喜好这里，这里闹鬼呢，我怕，我要去找兄长。”

这秋色是无边无边了，转眼又循环一季。

偶然我竟会梦见从未见过的母后，我总想，当年为何过身的是母后？她高高在上，母范天下，有那么冗长悠长的光阴需她享，她原该站在君父的身边，在每一年上元灯节，立在汉宫城楼上，与君父一同俯瞰他们的天下，盛享百姓的祝祷。

大抵很多年前的目前，也是如许落雨不断。

元康三年时，他握着敬武的手，带我回家。说过让我再不受欺负，再不孤傲。太子殿下毕竟还是没能兑现承诺。敬武在幽幽上林苑，早捱过了萧瑟凉的年年事岁。

阿娘已经有些管不住我了。我不再裹火红的狐狸裘，却仍然会“跐溜”上树。昭台最高的穹顶，我哄小侍搭梯子悄悄爬上过，在那边，能够瞥见兄长的家。母亲的椒房殿，不知在那一道道逡巡纹路哪一处的折回里。一场冷雨，将皇城淹了去。

他到底食言了。在兄长与君父的心中，向来母后更首要。

敬武就是在这一天出世。

元康五年，我十岁。遇见了上林苑最可骇的冷雨。

而我尽是多余的。

“他没来。”我对着指头，不在应他的话，却又像在与他说话似的。

她提到君父时，还是有迟疑，毕竟他是君，是普天之下的天子，那两个字，点着舌尖都觉有些烫。

皇后薨。得皇女，汉室延嗣。

而不是似现在这般，早早埋入冷冰冰的地宫。

我就是在这场雨中，遇见阿谁疯妇的。

就是在这一天，十年前的明天，本始三年的明天，我大汉母范天下宠冠后宫的许皇后遇产厄之灾，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