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雪满长安道（5）[第1页/共2页]

我看不见他。看不见回家的路。

元康五年，我十岁。遇见了上林苑最可骇的冷雨。

雨水顺着鬓角的发滴落下来，呼呼的风声就像放肆的雪点子掠过耳鬓。如果然落雪了，那该多好。

君父那么思念她，兄长那么思念她。

这场秋雨，落得真及时。它阻住了东宫行来上林苑的路。

实在我不是。

秋雨秋雨，一刻也不断。

我就是在这场雨中，遇见阿谁疯妇的。

偶然我竟会梦见从未见过的母后，我总想，当年为何过身的是母后？她高高在上，母范天下，有那么冗长悠长的光阴需她享，她原该站在君父的身边，在每一年上元灯节，立在汉宫城楼上，与君父一同俯瞰他们的天下，盛享百姓的祝祷。

而后，游龙似的收回攒金底儿的冕服袍角，孤零零的汉宫，烦复的孤单终究将君王吞噬。

我有多久没见他啦？

皇后若不能善，尔等皆殉葬。

皇后薨。得皇女，汉室延嗣。

汉宫积满了水，不竭有宫娥寺人覆覆出出，蓄水的青铜兽张吐着永久排不完积水，滋滋的仿佛行雨的龙。

“我不归去。”我说。

兄长承诺过本日必来上林苑探我，为敬武贺寿。

那是君父的长安。直到灯盏荧荧亮起时，雾罩似的长安才又活成了我内心的样儿。

那一天，他必然孤傲地坐在凤阙阶下，真想拿他的江山永固去换一妾妇的命。雨水也会沿着他的鬓发滴下，或许还会落进君王的眼睛里，他哀痛地抚袖擦泪，辰光都被君王的幽怨凝住……

可这统统，全因我的存在，一并弃毁。

她原该好好活着！

他在等动静。

我一个打挺便起了身，跃下，便这么落在青砖面儿上。

阿娘抱着我，说：“二丫，那你也不要怪……陛下。”

敬武就是在这一天出世。

而不是似现在这般，早早埋入冷冰冰的地宫。

自不会再与他时候回转，早已蹭溜的没了影儿。

这秋色是无边无边了，转眼又循环一季。

本始三年，也是如许的雨天，年青的君父，该是如何锥心痛苦。

那是十年前的事了。

我说：“我不怪他。”

我的亲信小侍在喊我下去。我不肯。

生而克母。这咒怨如同桎梏，捂得人要透不过气儿来了。

我是在等兄长。他应过我今儿会来陪我。

元康三年时，他握着敬武的手，带我回家。说过让我再不受欺负，再不孤傲。太子殿下毕竟还是没能兑现承诺。敬武在幽幽上林苑，早捱过了萧瑟凉的年年事岁。

她将是太后，她的儿子，将是将来大汉的天子。

他尽觉得我在望长安，望那一场永久归不去的落雪。

我怕皇城的落雨，更甚寒天冻地的一场落雪。我竟是喜好雪的，大略雪色中我能够瞥见阿谁雾气蒸腾的长安，我的云吞，二毛的烙饼……再冷的雪天，我竟不怕。

阿娘已经有些管不住我了。我不再裹火红的狐狸裘，却仍然会“跐溜”上树。昭台最高的穹顶，我哄小侍搭梯子悄悄爬上过，在那边，能够瞥见兄长的家。母亲的椒房殿，不知在那一道道逡巡纹路哪一处的折回里。一场冷雨，将皇城淹了去。

大抵很多年前的目前，也是如许落雨不断。

阿谁时候，君父尚年青，他有剑一样的眉，姣美的脸庞棱角有度，说话的时候依罕见始成帝王的气候。但他也会惶急，在这个雨天，他必然急得没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