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雪满长安道（4）[第1页/共3页]

东宫生来暖和可亲，宫女子在他面前便也不拘束，轻笑着说：“娘娘一听太子携公主来谒，便欢畅得不知如何地，这会子哪能不盛装呢……”

我摇点头：“阿娘，你都健忘二丫了，二丫也忘了。”

他的玄色冕服，逶迤拖地，殿下朝臣恭肃跪：“恭送陛下，愿陛下长乐无极！”

这里，也曾经是我母亲的椒房。

“因为……她是父皇的皇后。”兄长俄然有点严厉了：“……她也待我们好。”

“不是，”他笑了笑，又摸摸我的头，“父皇也驰念你。”

她是皇后，但却少见母范天下的气度，虽心疼太子，但有那么一刹时竟让我感觉，她是有些怕太子的。

连阿娘都称我“敬武”啦，她竟还问我记不记得“二丫”的事儿。我又不是“二丫”！

厥后我与兄长并立城头，于上元夜偕百姓共度佳节，君父的长安，人头攒动，城楼下，皆昂首称万岁。我便杵着，眼瞧君父冷眼旁观，便想：君父的百姓，可会晓得，他们有着天底下最密意的君王？

略一动，眼泪竟攀满脸颊！

我随口胡问：“为甚么？”

“那不能……”我不爱说话了。

那是我刚学会的祝词，宫里的人好生奇特，都爱这套虚礼。中宫王皇后必然听过无数回了，可就在我刚落音时，她瞳人里有晶亮的光芒闪过——

我想，如果我娘还在，八年宿世别，此一时再见，只怕也是如许的场面，如许的神情。我俄然有些动容，端方也是有的，阿娘和嬷嬷教过我多少回——

我在宜春/宫，拔节似的长，再一年，竟蹿高了半个头。嬷嬷和阿娘不再追着我喂饭，我懂事很多。

原是如许。难怪王皇后如许和顺可善，已被君父颁诏奉为皇后，太子却仍称她“母妃”。

王皇后待我极好。她与太子之间也并未有过嫌隙。除却“母后”这一宣称呼，太子敬她爱她，对她百依百顺，她为皇后，待太子也尽了人母之责。

“父皇的皇后，称中宫娘娘。”

宫中多险恶，天子，我那威仪煌煌的君父，连他的女人都庇护不了。在这宫中。

那宫女子只打量我一眼，便跪：“婢子拜见敬武公主殿下，愿公主殿下千岁永泰！”

开春时，我终究搬去了上林苑宜春/宫，这还是“母妃”王皇后求君父所赐下的恩德——我的路程已拖缓这好久。

这不欢畅是冲我来的。

他待我好，我真不想他难过。便说：“兄长，我们不谈娘娘，二丫饿了，二丫要吃云吞。”

“兄长，听阿娘和嬷嬷说，是你要接我返来？”

太子愣住。我瞧得清楚，他的眼睛里汪汪的，悬着无数的泪，仿佛只要略一抬眼皮，那泪珠儿便要涌了出来。

她是我的母亲，是我归汉宫后，除兄长以外宫里独一对我好的人。

兄长说：“思儿，我们不说这些，我带你去谒中宫。”

话才落，她便觑见我，真真是眼神胶着的那一瞬，眼眶里便蓄着泪了。“……思儿。”她唤我，她这么唤我。

他矮下腰，为我清算裙裾，宠溺地笑笑：“思儿，椒房殿有的是好吃玩意儿，兄长带你去！”又说：“椒房殿住着的是王皇后，并非我们的娘，但是我们要尊敬她——”

我再昂首，见兄长已半跪行至我跟前，他笑得和顺而叫民气安，他把手伸了过来，将我抱起：“思儿，父皇的上林苑，有很多很多的珍奇特兽！可好玩！你在宜春/宫待着，兄长一有空便去探你，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