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雪满长安道(3)[第1页/共3页]
我犟:“我不走。”
原是这般。
生而克母。
我长跪,听不懂兄长在说甚么,但君上的眸光倒是一寸冷过一寸,冕冠十二旒遮了满额,旒珠下那一双眼睛直如凝了霜色,冷觑着东宫。
“我不要回家!我要……玩儿!我要玩!”我挣得愈短长,我有些怕这冷森森的氛围了。阿娘与嬷嬷,如何同之前不一样了呢?
“我爹是谁?”我仰起脸,问。
却有些悲伤的意义。
可我那不怕死的太子哥哥竟不肯起,当廷长谒,以额抚地,言:“……公主思乃恭哀皇后许氏所出,与儿乃一母同胞,儿不忍胞妹流浪在外,今幸得还珠掖庭,当拟封号,当归其位,当叩谒杜陵南园……”
我当时小,又不肯好好儿读书,天然不晓得,这“谥号”,显达中故去之人才有。我与兄长的娘,早早地过世,葬在了杜陵南园。
却瞥见他眼睛里闪过了泪光。
但他却并不欢愉。他只淡淡瞧了我一眼,缓抬了抬手,称“免”。
我想挣开,他咽了泪:“思儿……”然后,头发不竭被他小小的手磨蹭,他竟然难过地哽咽了:“思儿,你都长这么大了!”
东宫太子忿忿不平,道:“君父,儿臣将思儿接了返来,您……不欢愉么?儿臣请旨,将思儿接入东宫,与儿臣一同习学,望陛下准。”
我痴恋长安的雪。回身时小小的身子束困在漫天满眼的雪色里,那一天禀袂的景象,而后多少年,年年无计呈现在梦里。
元康三年的夏季,无时无刻不在提示着君父平生的哀痛。
那煌煌的辇子里钻出来一小我,众皆搀扶,诚惶诚恐。
我裹紧了狐狸皮子,刺溜一声又想蹿出去。却撞进了他怀里,被他接了住。他天成贵胄,自是有一众奉侍,早有人支了大厚油伞侍立,半点雪电影也打不到他。
阿娘不敢向之前那样随口同我说话,她仍跪着,动也不敢动,只说:“二丫,称‘兄长’——”
他承皇祚是依天命,不幸东宫,只长我三岁,小小年纪便肩扛重担。他的童年,毫不会像我一样没心没肺,亦不能如我一样,堪堪稚儿,只晓得玩闹。
他暖和而仁慈。十一岁,待人接物便已可圈点。
可太子哥哥却好似并不欢愉。
以是他的怀里暖暖的,温温的。
君上面上平波无澜,我不知内里有何深意,只觉是君上赏了东宫面子,东宫所奏,具准。
但是君父冷声说:“朕不要你做朕的臣,你是‘儿’,便当行动子之道……”圣上的话尚未说完,我温驯良良的太子哥哥便已垂首:“诺。儿子谨遵上谕。”
他点点头:“那甚好。”便转过来向我道:“二丫,我们家去,兄长带你家去!”
他的眸子俄然敞亮起来,那层雪色不见了,他欢畅地说:“是呀!回我们的家……思儿,兄长好驰念你。”
满朝是悦喜之色。
阿娘眼里泪汪汪的,原是为这般。他们都懂。
他向我们走了过来。
我点头。
跟星子似的,闪着便不见了。
“婢守承皇命八载,诚惶诚恐,铭君恩,秉诏命,于远外无日不惦记殿前,……婢拜见太子殿下,愿东宫长乐无极!”
他顿了顿,长长的睫毛阖下来,他的鼻子都红透了,——这雪天,可真冷!他微微抬了昂首,我瞥见他的眼底闪过泪光,便这么……一划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