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纱窗日落渐黄昏(1)[第3页/共3页]
阿娇收了身,见她臊得没法儿,便不再笑她,只问:“你甚么时候起辇回府?我这地儿没甚么好的,只是冷,大暑的天里,避暑最合适。只问问这永巷八大宫,秀士美人夫人,哪个有我这儿冷?”阿娇笑了起来,又拿本身的身份轻浮:“……她们啊,都没我福分,君王恩泽稠密,见天儿地热,哪像我这儿,撂了冰块不打扇子,只浸在这三伏天里,也还是冷……”
此光阴头盛极,恰是各宫仆人们歇午觉的好时候,内侍宫人唯恐喧闹的蝉声扰了女嫔宫眷们好睡,是以不遗余力冒着暴虐的日头粘蝉。这处恰是汉宫偏隅雨露不匀的长门宫,由是武帝废后以后,念着昔日情分,允长门宫宜承后制。是以阿娇皇后统统饮食用度皆是昔日皇后仪制,堂邑侯陈氏一脉俱是高门权贵,另有母氏窦太主窦太皇太后一面撑腰,现在长门宫虽为冷宫,阿娇失势,内侍宫人亦不敢逼迫,待其尊如皇后无异。
因天子虽颁旨废后,圈陈后于长门宫,但并没有明旨不让内宫女眷看望,她刚才敢入谒长门宫,偏见陈娇表姐。
窦沅也是个聪敏的女孩子,天子虽废后,然统统饮食用度送入长门宫者,皆照皇后仪制。如此看来,事情尚可周旋。就算武帝要究查她明天的冒昧,只怕也不大忍心,再由,太皇太后疼她,更宠阿娇,必然能从中调停一二,就算她本日偏见阿娇之事被撞破,亦能安然避祸。
“这才好,才标致,”食案那边的美妇人也笑了起来,“你父亲过身也有两年,阿沅,为姐总不见你笑,现在孝期将过,你可才见好。”
这是元光五年的炎夏,日头毒得龇人。长廊檐牙雕镂纹路里,详确浇铸的滚花金漆仿佛也被日头逼干了水分,出现干裂的木花儿。院子里清平悄悄,闷的人不想说话。呵着气都能吃进满口逼仄的闷热。
堂邑侯府的小翁主,得承馆陶大长公主的仙颜,些余年前就以姿容甚绝著称长安,窦沅歪侧着脑袋,恰好倚倚地瞧陈娇表姐——她只点一支素净的花钿,得谒汉宫多年,以皇后之贵体承天胄,那雍容与气度天然是不消说的,现在被贬长门,统统素衣简从,面上却仍然不掩矜贵之色。窦沅不由内心悄悄叹服,却被阿娇捉了手腕,起家悄悄咯吱:“小丫头,瞧甚么劲儿呢!我身上,可瞧不见你那小夫婿一眉毛一鼻子!”
院里蝉粘得差未几了,内侍猴儿似的爬上趴下,窒闷的氛围中仿佛被蒸干了水分,连这蝉鸣的声音也是脱水普通地凝固,四周寂寂。
少女听这一言,那泪便直如断线的珠子落下,非常苦楚。她经常往出汉宫,礼节通显,见主位问候自家父亲,心存感激,便略伏一伏礼,拜在案下,道:“谢娘娘挂念,妾代母亲问娘娘安……”眼底有晶晶清泪,那楚楚自怜的模样,直如梨花落了满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