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纱窗日落渐黄昏（14）[第2页/共3页]

天子在身前。

君王昂首，额头凝着血污，哑然道：“朕要脱手了。皇祖母。”

老太后衰老厚重的声音如同彼苍一阵响雷，在大殿里骇然轰动。她为她自小心疼的皇外孙，在做最后的尽力，以暮年残累之躯。

老太后俄然抬起龙头拐杖，蓦地狠狠砸地，大笑道：“好天子！真乃高祖天子子孙！大汉江山交到刘彻手上，哀家放心！”窦太后仰天大笑，银色的发映在烛光中，悄悄拂曳，时候衰老的仿佛就在那一刻停滞。

“是朕，朕在这儿。”天子扶着她：“阿祖细心脚下。”

天子凛了凛身，眼底倏忽竟有笑意：“此事不必彻查。朕知，陈后是被冤枉的。”

天子跪下，在老太后跟前行大礼，三叩首，君王额头撞地，硁硁有声。

长乐宫明烛通彻，一起遥遥映畴昔，双色龙纹烛，衔着烛芯纳焰，“哔啵哔啵”间歇爆着烛花儿。摇摆的影，烦复的沉寂，像永巷一眼望不到边的无底乌黑。

天子感喟道：“朕早有筹算，清算堂邑侯陈氏一门，是迟早的事。馆陶姑姑与那匹夫陈午，大逆不道！竟敢悖逆君上，私结朝臣，这也罢，谁给了他陈氏胆量，竟然敢以栗太子之名，招兵买马，他这是要干甚么？造反么？！”天子脸上本来是一派安静的，此时愈说愈冲动，那栗太子刘荣恰是戳中天子苦衷，当年，“金屋”一诺之前，满朝皆知，馆陶长公主与景帝宠妃栗姬交好，欲攀亲太子刘荣，奉幼女陈阿娇为东宫主位，他日栗太子荣登大位，她馆陶便是当朝天子岳母，堂邑侯府一门俱荣。是以，阿娇与栗太子之婚约，实在“金屋藏娇”之前。现在馆陶大长公主心责君上不怀旧恩，将爱女陈阿娇弃于长门，再来，又将早过去生数年的栗太子搬出来，其企图再明显不过，堂而皇之与当朝君上公开叫板。

她稳了稳神，眯着睁不开的眼睛，艰巨地打量。天子趋前一步，喊了一声：“皇祖母！”她这时才惊醒过来：“彻儿……是你，是你啊。”

天下重归刘氏，本是天意。她累啦，她要走啦。带着窦家的光荣与满门显达，一并分开。还天子一个清安然乐的乱世。

窦太后满身都在颤抖，枯树皮普通衰老的面皮耷拉下来，全无神采，一双深凹的眼睛里蓄满泪水……她艰巨地闭眼，浑浊的老泪一颗一颗滚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