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章 香肉[第2页/共3页]
一黑瘦少年走到井边,将水斗放下,感遭到底,便闲逛绳索,感觉有些挂碍,料是有水,大喜过望,仓猝动摇辘把,井绳吱嘎作响,打上来的倒是半斗黄沙。
统领侧目了望,只见那些饥众面庞凄苦,疲弱不堪,兵士大肆捕人,而他们连逃都逃不动了,此等人物何能用之?但是回顾再望捉来那些“精干”,不由轻叹一声,道:“把那些饥民也带上吧!”
但是天空仍然响晴炙热,不见云丝,哪有半点雨象?
诸人未明以是,马队已然冲过没有城门的墙洞,顿时兵士虽盔甲蒙尘,却面庞整肃,无半丝倦意,为首一统领人物冲上几近倒倾的土墙坡,勒马扫视四方,目光炯炯,雄峙威仪,令人不敢正视。
郑元起家,引着一众民夫向西而行,跨过拆散的民居,来到靠城墙边一处稍显宽广的地点,呼喊着厨子军分发碗筷,世人各领了一副,排成步队,等着领食。
常思豪揣袖缩颈,眯眼以防沙土,不时瞟一眼骑兵马背腰间挂着的水袋,抿抿嘴唇,不觉间神态垂垂恍惚,耳鼓中一时风啸马嘶鼓胀欲裂,一时又如陷空谷寂静无声。
郑元皱皱眉头道:“千户有命,番贼狡计多端,且攻城甚紧,凡能上城者都须上城守御,你那几个老军虽苦累些,毕竟还忙得开,我看就……”
诸民夫面庞愁苦,无法刀剑加身,莫敢不从,饶那统领这番话如何掷地有声,也不上心。小旗见状大声道:“军中有的是供应,平酒方肉,先到者赏!”近年连遭大旱,颗粒无收,糠菜尚且难见,诸人一听有酒肉可食,立时精力百倍,欢声雷动,统领大喜,批示马队引民夫出城。那些墙边屋角饿倒的饥民听有肉吃,都挣扎着爬起来,有的刚尽力撑撑身子,竟忽地生硬跌倒,就此死去。厕身于饥民中那黑瘦少年闻之眸子转动,略一衡量,“呸”地吐出咂摸很久的沙子,跑将出来,就欲跟进钻入民夫步队当中,忽觉颈中一紧,再不能动,本来是一马队用马鞭卷住了他的脖子。
统领看他骨架局促,肥胖不堪,知其虚报扯谎,也不说破,笑道:“小娃子,你也要为国效命么?”
徐老军道:“上命我岂不知?若非实不成解,我老徐也不会开这个口!”那边几个伙夫老军听了也附合着建议牢骚。
正迷惑间,只见土城外黄尘大起,疾卷而来,尘暴中啼啸咆号,隐见骏影雄驰,阵容慑人!
那黑瘦少年不及逃窜,厕身饥民以内,探头旁观。过未几时,军士纷繁回报,所聚之粮甚少,精干也未抓满百人,纵这百人当中,也多面带羸饥,身薄骨瘦。一小旗禀道:“大人,土城已穷,所获者与佥事大人要求相距甚远,城角巷边却另有些饥民,若予饱食规复精气,想来筑城垒石尚能胜任。”
人们颤抖着双手,强抑内心冲动,依步队缓缓前行,伙夫手执一勺,过来一人,便在锅中舀上一大勺肉倒在他碗中,以后再添半勺猪血。那肉舀将出来,挂满油花,在勺中颤颤巍巍,热气腾腾,乃至那些饥民看得发楞发楞,至将碗捧在手中,闻着诱人香气,竟觉不像是真的。有人手足颤抖,没法夹取自食,便丢了筷子,不顾烫热,直把手伸进碗里抓肉来吃,手指嘴唇烫得发红起泡,竟不自知。更有人含了一块肉在嘴里,竟健忘如何嚼法,跌坐于地,手抓胸膛,两眼只一味堕泪,双足冒死蹬踏,费极力量,却哭不出半点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