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冬至祭祖][第4页/共9页]
雪不知何时停了,月光从云隙间漏下,给每个雪人都镀上了银边。老者开端分发"雪祭糕",用雪水和的荞麦面,掺着红茅汁,蒸成菊花形状。虎娃咬下一口,麦香混着淡淡的草腥,却感觉比任何糕点都苦涩——因为祖父说过,这味道里有先人的汗水。
2、酉时正刻·仪轨初开
8、子时正刻·星垂偏厅
"爹,您看,明哥儿长大了。"他对着牌位轻声说,腕上的玉镯刻着父亲的字,"心有灵山,何惧风雪。"雪粒子打在窗纸上沙沙作响,远处传来更夫打子时的梆子声,惊觉冬至夜已深,而祖祠的青砖石缝里,春梅的香气正悄悄漫出,如同宗族的血脉,在酷寒中冷静流淌。
"一拜——"陈长老的拂尘扫过祭台边沿的冰棱,信众们齐刷刷单膝跪地,月白与藏青的衣摆铺在青砖上,像落了一地的冬梅。明哥儿膝盖触到砖缝里的冰碴,凉意顺着裤管爬上来,却瞥见祖父画像的眼睛仿佛在动,嘴角微微扬起,像在赞成他第一次正式参与祭祖。
明哥儿走到太婆跟前时,手内心已沁出细汗。太婆的手背上爬满了老年斑,像落满秋霜的老松皮,当他握住那双手,指尖触到她掌心的茧子——那是握了八十年绣针的印记,至今袖口还缝着未完工的茱萸香囊。
信州城的暮色是跟着雪粒子一起来的。飞檐翘角上的铜铃刚被西北风吹响,青瓦缝里便落下细碎的冰晶,打在祖祠门前的青铜鼎上,收回"簌簌"轻响。守祠的老周头正往鼎里添檀香,火星子溅到雪粒,腾起的白烟混着檀木香气,顺着朱漆大门的门缝钻出来,漫过刻着云雷纹的门楣。
夜深了,晒谷场垂垂规复安好。虎娃跟着祖父往家走,手中的灯笼只剩半根灯芯,却仍刚强地亮着。路过村口的老槐树,瞥见树洞里塞着几枝红茅草,那是白日孩童们偷偷放的,说是给山灵的礼品。
雪又下大了,却不再酷寒。祠堂的铜铃在风中轻响,应和着远处炭火炉的余温,仿佛六合在合奏一曲关于团聚的长歌。明哥儿摸着袖平分得的菊瓣酱,瓷罐的凉意透过掌心,却让他想起灶台前的热气——本来最浓的年味,不在酒菜的香气里,而在那些被谨慎保存的影象里,在一辈辈人传接的手掌中,在"心有反响"的脉脉温情里。
火塘里的木料"噼啪"炸开,火星子窜向夜空,像散落的菊瓣。有位老妇人从怀里取出个布包,内里裹着半块残破的瓷片,釉色已经班驳,却能模糊看出菊纹的表面:"这是太婆留下的汤碗,那年遁藏烽火时摔碎的,她硬是把碎片都捡了返来,用蛋清粘好,说'碗碎了,家不能碎'。"
最后一盏琉璃灯燃烧前,他瞥见火光中闪过无数画面:开垦时的斧凿、嫁娶时的红烛、丧葬时的白幡、歉收时的谷堆。这些画面终究聚成族徽的形状,三朵菊花在鹰嘴岩下绽放,不管风雪如何,始终向着阳光的方向。
十、烛影摇红
陈长熟行捧黄杨木匣走上祭台,匣盖上刻着的族徽——三朵并蒂菊环抱着鹰嘴岩——在烛光中清楚可见。台下信众已列成九排,年长的在前,身着藏青棉袍,腰间系着绣有茱萸的绦带;年青的在后,月白长衫外罩茶青半臂,素带垂地,鞋尖轻触青砖上的冰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