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换辆板车[第1页/共2页]
余巧巧头也不抬,篾条在粗布裙上蹭得发亮,“窦叔喝碗薄荷水?井里湃的。”
男人身上沉水香混着药草苦味劈面而来,惊得她耳背泛红。
余巧巧顺着他的目光轻笑:“后坡新开的菜畦,窦婶若要,让栓子来掐。”
晏陌迟那把豁口柴刀,今早清楚磨得锃亮。
“早拾掇好了!”老窦急得旱烟杆敲膝盖,“枣木轱轳重新箍的,车辕包了铁皮!”他从褡裢摸出把铜钥匙,“就搁祠堂耳房,晌午就套驴给你送来。”
篱笆别传来母鸡扑棱声。余巧巧瞥见灶房屋角暴露的半截靛蓝衣角——定是晏陌迟在舀水喝。
灶房传来陶罐磕碰声。余巧巧唇角微翘:“村里王婶她们种的空心菜,倒是赶上了好行市。”
余巧巧闻言轻笑,腕间银镯撞出清越声响。她回身从药箱底层取出个青瓷瓶:“这是新配的腐草汁,劳烦窦叔分给各家。牢记要在辰时露水未干时喷洒,酉时再浇水肥。”
“邓公子金尊玉贵,天然瞧不上。”余巧巧猛地直起家,发间木簪几乎勾住他踥蹀带,“可我们庄户人家,就指着这‘破车’运粮换盐。”她用心将最后两字咬得极重,回身时裙裾扫过他沾着草屑的皂靴。
暮色将垂,老窦哼着俚曲晃出篱门,腰间酒葫芦与铜钥匙叮当相撞,惊起槐树上栖着的两只灰雀。晏陌迟抱臂倚着廊柱,玄色衣袂被晚风掀起,暴露腰间寒光凛冽的短刃。
老窦一拍大腿。余大炮家青砖大瓦房,后院牲口棚比穷户的堂屋都敞亮。前阵子还给幺儿说了镇上学徒的活计,哪像是为几垄菜冒死的主?
老窦扛着豁口的钉耙进院时,余巧巧正蹲在檐下补箩筛。灶房飘出炖豆角的酱香,混着六月黄的火辣日头,蒸得他后颈发黏。
话音戛但是止。晏陌迟不知何时靠近前来,苗条手指捏着片枯叶,正从她发间悄悄摘落。
她指尖翻飞,筛底补得比新编的还密实,“记得带剪子,别学余大爷用手薅——白糟蹋好菜。”
那日火舌舔舐祠堂梁柱时,她便在浓烟里瞧见了这辆弃在角落的板车。六载风雨蚀得车架发灰,轮轴却仍倔强地支棱着,像条瘸了腿仍要扑食的老狗。
远处传来打更人的梆子声,混着夜风送来少女清甜的哼唱。他望着配房窗纸上摇摆的剪影,唇角勾起几不成察的弧度。
翌日。
“倒是混成窦叔的白得智囊了。”他睨着蹲在地上查抄车轮的余巧巧,话音里掺着三分挖苦。
老窦眯着眼打量这对小后代,俄然抚掌大笑:“年青真好啊!想当年我追孩儿他娘时...”话没说完就被康婶塞了满嘴烧饼。
余巧巧低头穿篾。客岁发大水,余大炮连夜在河湾插柳圈地,这事村里谁不晓得。老窦这老狐狸,倒是会借力打力。
老窦烟锅子吧嗒掉地上。可不是么!余大爷向来把着菜种,这回见婆娘们空心菜卖得红火,眸子子都要瞪出血。昨儿还闻声他在村口骂街,说妇道人家就该守着灶台转。
现在月光漫过新补的桐油,倒映出她眼底跳动的星火——待粟米收成,套上骡马,这车便能载着粮袋碾过十里山道,直抵县城青石船埠。
余巧巧仓猝退开半步,药箱撞得案上茶盏叮当乱响:“后山崖柏丛常有山鸡出没。我、我去看看新晒的药材!”说罢,拎着裙角逃也似的奔向配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