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女中诸葛[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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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被院外喧闹打断。余巧巧挎着竹编药箱踏月而归,身后跟着气喘吁吁的窦村长。
余巧巧怔忡间,忽见晏陌迟掌心排泄血珠。白日采药时的旧伤崩裂,在月色下好像朱砂痣。
“康婶,添茶。”
“不必。”晏陌迟裹紧氅衣回身,嗓音浸了夜露般寒凉,“明日霜降,该收最后一茬秋茶了。”
“邓大哥你看!”她娇声道,“这花腔可衬我?”
少女发间银蝶簪在暮色中忽闪,倒映着灶膛里跳动的火光,“你巧巧姐出去看苗子了,姑爷在里屋用饭呢。”
余巧巧解开辟间青布巾,就着铜盆净手:“灰烬腐熟最忌急功近利。我配的腐草汁要兑三倍山泉水,翻土时须得深及犁底...”她忽而顿住,鼻尖轻嗅,“康婶又烙了芝麻烧饼?”
晏陌迟俄然俯身,松香混着血腥气劈面而来:“若我要再加一两银呢?”他指尖掠过她发间木簪,“买娘子一句至心话。”
老窦头顶幞头倾斜,官靴沾满泥浆,却仍不忘替她拂开探出院墙的野蔷薇枝。
余承欢绞着帕子还没答,东配房忽地传来吱呀推窗声。余巧巧顶着一头蓬乱发髻探出身,眼皮肿得像熟透的杏子,“承欢来啦?灶膛灰里煨着红薯,本身扒拉去。”
灶房里飘出粟米粥的香气,混着新烙芝麻烧饼的焦香。康婶正握着长柄铁勺搅动陶瓮,听得外头脚步声渐近,眼角瞥见窗棂外闲逛的海棠红衫子,手中木勺磕在瓮沿。
余承欢佯装没闻声,挨着晏陌迟蹲下,“邓大哥,我给你带了薄荷膏,晌午割麦子抹在太阳穴最是解暑。”
康婶望着少女仓促背影,从鼻间哼出声嘲笑。灶膛里柴火爆开仗星,映得她眼尾皱纹如刀刻:“到底是余多寿家的种,眸子子都快黏到帘子上了。”
晨雾还未散尽,灶房顶的烟囱已冒出青烟,混着韭菜烙饼的香气勾人肚肠。
“这都甚么时候了...”康婶将青布帘子翻开半角,正瞧见余承欢踮着脚往屋里张望。
“大侄女真真是女中诸葛!”老窦抹着额角热汗,从袖中取出泛黄的田单,“王老夫家那三亩焦土,今晨竟蹿出半尺高的空心菜苗!”
她攥着绣帕的指尖微微发白,终是提着杏色裙裾往灶间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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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声惊得余承欢后退半步,绣鞋踩在青砖缝里滋出细响。她望着帘后那道矗立剪影,忽觉掌心汗津津的:“既是这般...我便不叨扰了。”回身时鬓边绢花掠过门框,落下几片绯色花瓣。
“您该问余巧巧。”晏陌迟掀帘而出,腰间踥蹀带上的玄铁令牌撞出沉闷声响。
“他从不吃甜。”余巧巧趿拉着破草鞋晃过来,胸前补丁跟着行动忽闪,“昨儿剩的棒子面粥在陶罐里,要喝本身盛。”
余巧巧拍开他的手,嘲笑道:“本日与欢mm聊得可还投机?”
“谎言止于智者。”余巧巧头也不抬,“邓大哥当年一文钱换来的身契,我可还收在嫁妆底层。”
这女人昨夜定是又偷摸编竹篾到半夜,十指还沾着青傍友的浆汁。他鬼使神差想起前日见她蹲在溪边洗衣,裤腿卷到膝盖,小腿肚上两道陈年疤跟着捣衣杵起落,像两条蜈蚣在日光下流走。
暮色四应时分,余承欢踩着青石板上的苔痕,第三次叩响余家院门。檐角铜铃被晚风撩得叮咚作响,却始终不见有人回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