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反了天[第2页/共2页]
余巧巧倚着门框啃不知哪儿摸来的脆黄瓜:“要不大爷教我种菜,我用东头三亩水田换您半袋种子?”
“扯这些陈芝麻烂谷子何为!”余二爷霍然起家,撞得条凳翻倒在地,“今儿就说田产!村东二十亩上等水浇地,按族规该归我们三人均分!”
“可不是!”余大爷绿豆眼忽地放光,烟杆子指到房梁,“客岁秋里那茬紫皮茄子,个个赛棒棰!”他枯树皮似的手比划着,“城东醉仙楼的掌柜亲身赶车来收。”
余多寿踉跄着跌坐在地,山羊须不住颤抖。
余二爷葵扇大的巴掌拍在豁口陶碗上,震得半碗糙米酒泼湿了族谱:“巧丫头,余家祖坟可还埋着洪武年的石碑!嫁出去的闺女插手田产,不怕雷劈了村口老槐树?”
余巧巧垂眸抚平粗布裙褶,指腹在补丁处来回摩挲:“二叔说的是宣德三年立的端方,可现在是成化十九年......”
土墙裂缝里钻出去几缕日头,余大爷的铜烟锅在炕桌上敲得梆梆响:“巧丫头,你爹走得早,三叔家用几亩荒地还要收租子?”
柳氏涨红了脸还要辩论,余多寿俄然暴起拽她胳膊:“滚去灶房烙饼!”
“再嚎一句,彻夜就滚回柳家庄!”余多寿额角青筋直蹦,烟袋锅子指着门外,“带着赔钱货一起滚!”
他颤抖着从里襟摸出个油纸包,层层揭开暴露三粒金灿灿的南瓜籽,“这...这但是从南边捎来的...”
余二爷听了这话,“噗嗤”乐了,暴露豁牙:“大哥的菜种但是县太爷都夸过的...”
她指尖一转,南瓜籽“不谨慎”掉进酸菜罐子,溅起的汤水正泼在余大爷裤腿上。
余二爷的拳头重重砸在供桌上,震得祖宗牌位簌簌落灰:“反了天了!余氏宗族还没轮到你这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做主!”
余大爷闻言一愣,讪讪干笑,顾摆布而言他。
她脚尖踢到个破陶罐,里头腌的酸菜正咕嘟冒泡。
井台边的木桶砸在地上。
“当家的!”柳氏扯着破锣嗓子嚎,“你就由着这蹄子造反么!”
“补葺钱该从族田出息里支。”余巧巧起家掸了掸裙上灰,“倒是大爷家前年借的耕牛,该算算草料钱了。”
余多寿趁机打圆场:“丫头不懂事,大哥别跟小辈计算...”话音未落,余大爷已经举着湿漉漉的南瓜籽冲到院井边,舀水冲刷的模样活像捧着金疙瘩。
余大爷佝偻着背转返来,眸子子通红:“三十亩!少一垄都不成!”
暮色漫过茅檐时,余多寿家的桐油灯在堂屋里晃出三张扭曲的脸。
余巧巧俄然轻笑出声,她慢条斯理从袖中取出个靛蓝布包,十指翻飞解开三堆叠角,暴露泛黄纸页:“三叔可还记得这个?”
余二爷手里搓的草绳“啪嗒”掉在地上——谁不晓得余大爷的菜种是拿香油泡过的,亲儿子要都得挨笤帚疙瘩。
他手劲大,柳氏腕子当即泛了青。余承欢仓猝去扶,叫亲娘甩了个趔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