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外姓人[第1页/共2页]

窗根下传来铲雪声。晏陌迟的鸦青棉袍扫过冰棱，剑鞘上结着层白霜。余二爷俄然挺直腰板：“传闻你跟衙门的人走得近？“他袖口暴露的金镯子闪了闪——是余多寿年前新打的。

余二爷压了压火气，放软了声音道：“巧丫头，二叔都是替你筹算。你爹就留你一根独苗苗，今后嫁了人，总得有个娘家兄弟撑腰不是？“他搓着冻红的指节，眸子子往堂屋梁柱上瞟，“女人没个娘家人，在婆家要受气的。“

元宝盘腿坐在炕沿，脚上棉鞋踢飞了一只。余二爷的羊皮袄蹭着炕席直掉毛，他第三次端起茶碗时，茶汤淡得能照见人影。“你爹要活着。“话没说完被元宝的哈欠打断。

“晌午要吃梅菜扣肉。“余巧巧掀帘朝外喊，“昨儿猎的野猪肉肥，多放些茱萸。“转头见老头儿还戳在当间，惊奇道：“二爷爷要留下用饭？“

余巧巧拨弄着炕桌上的算盘珠子，玉坠子穗儿在腕间闲逛：“二爷爷说的是。“

“外姓人？“余巧巧俄然将茶盏往窗台一撂，碧螺春泼湿了半幅窗花，“客岁大雪封山，是谁背着染疫的乡亲求医？又是谁把族里贪墨祭田的帐本递到县衙？“

“给脸不要脸！“余二爷踩着雪窝子往家走，俄然咧嘴笑了起来。

晏陌迟正往炭盆添银丝炭，火星子噼啪炸开一朵金花。

“二爷爷。“余巧巧侧身避开，从炕柜取出本蓝皮账册，“客岁春耕您借的二十斤麦种，秋收时说遭了虫害。“她葱白指尖点着某处朱批，“可巧前日粮铺掌柜说，有人拿陈麦换了三只金华火腿。“

日头爬到柿树梢时，余二爷扶着墙根往外挪。康婶追出来塞了包冻梨：“路上滑，您老把稳。“梨子表皮结着冰碴，是年前张二苟家送的年礼。余巧巧站在檐下看轿夫踩雪，俄然瞥见余二爷的羊皮袄下摆——沾着片胭脂红的碎布。

老槐树上最后一片枯叶打着旋儿落下，挡住了雪地上混乱的足迹。

北风卷着雪粒子往脖子里钻，倒浇不灭贰心窝子那团火——村里那些个墙头草，前些年躲瘟神似的躲着这丫头，现在倒都上赶着送年礼！

余二爷捏着黄铜烟杆在炕沿磕了磕，烟灰簌簌落在青砖地上。他清了清嗓子，端着长辈的架子：“你三叔家那些糟烂事，跟我们两房向来不沾边，是不是这个理？“

老头儿被晾得面皮发紫，顿脚道：“外姓人少掺杂余家事！“

檐下麻雀扑棱棱惊飞，余二爷深一脚浅一脚踏出院门时，闻声屋里传来脆生生的笑：“你这簪子别歪了。“

“昨日你说要腌梅子。“晏陌迟解了大氅，暴露里头鸦青箭袖，“西市刘记的粗盐比官盐细三分。“说着取出个蓝布包，细盐粒从指缝漏进粗陶罐，簌簌声挠得民气痒。

“二爷爷慢坐。“余巧巧掀帘出去，发梢沾着雪粒，“元宝去帮康婶劈柴。“少年如蒙大赦，光着脚丫子往外窜，冻红的脚指在雪地上踩出串新月印。

前日见着村东头王婆子挎着鸡蛋篮子往这边赶，后晌又撞见李木工扛着新打的樟木箱往这儿送，余二爷急得嘴角燎泡。这些个夺目的，哪个不是盯着巧丫头手里漏下的油星子？

“我当是甚么大事。“余巧巧俄然笑出声，杏眼里却凝着霜，“您这是要拿我的秘方做情面，还是想给自家地里添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