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章 《与妻书》[第1页/共2页]

玲儿的泪水几近夺眶而出，浑身不住的颤抖，想要摆脱开仕林紧紧握着的双手。

箱底那方并蒂莲的盖头，劳你取出覆于我灵牌之上。此生未能在洞房掀起这红绸，便当是为六合立心的婚书。城破之时，我当立于角楼最高处，教金贼看看江南士子的脊梁如何化作刺破胡天的利剑。若灵魂有知，必化钱塘潮信，岁岁年年随东风叩你轩窗。

“有一会儿了。”玲儿揉搓着眼角，落寞回身，遁藏着仕林的目光。

忆昔钱塘月下，汝执一卷《金刚经》赠我，素绢裹墨香，字字皆摹汝掌心余温。余解腰间桃木印信，剖分阴阳，约以江山重整之日，再合此契。彼时西泠桥畔乌桕初红，汝垂首低语：“妾当守此木契，待君解甲归田。”余竟不知，此一别，便是永隔参商。

“榖则异室，死则同穴。谓予不信，有如皦日。”玲儿倚靠在仕林怀中，缓缓闭上眼睛，二人缓缓落座，便在这城头上，一同进入梦境。

仕林淡然一笑，他明白，玲儿口中说着不在乎，可心中却非常在乎他的态度，他缓缓靠近玲儿，在她耳边轻语道：“若你们二人同时落水，我会救她。”

莲儿知否？自守历阳以来，七战七溃金贼。初时八千儿郎，今余不敷一千残兵。余每夜必诵汝赠经卷。“统统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八字，竟成谶语。前夕半夜，金人以冲车破东角门，余率亲卫二十人死守豁口。箭尽时，城头忽坠百十陶瓮，原是中瓦子平话张翁率妇孺掷火油罐。火海中，见李铁匠之女年方十三，持菜刀斩金卒足踝，终殁于马蹄之下。此等惨烈，余皆可受，惟念及汝待字闺中，心如刀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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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儿如晤：

忽而一阵轻微抽泣声从耳后传来，仕林仓猝回身，原是不知何时起，玲儿便立于身后，看着仕林手书字字泣血，不由潸然泪下。

仕林顺势搂住了玲儿，任她在怀中乱闯，却显得非常温馨：“正如当下，我既盼着莲儿安然顺利，也愿与你同生共死，我自知回不去，既有才子相随，也不肯拜别，就让我们一同为大宋守节，为百姓立命。”仕林淡淡的说道，可每一字每一句，都进了玲儿的内心。

玲儿闻言，再也禁止不住，一头栽入仕林怀中，双拳不断的捶打着仕林胸口：“油嘴滑舌！油嘴滑舌！”

仕林一把拽住玲儿，似有些忐忑地问道：“你如何了？但是见我所书……”

为夫自幼读圣贤书，总觉得“舍生取义”四字不过纸上风雷。直嫡亲目睹卖茶老翁持擀面杖击金贼坠马，见城南绣娘以银簪刺敌双目，方知这浩然正气原在贩夫走狗的血脉里奔涌。莲儿啊，若他日史乘有载，当记历阳城头三千碧血，而非许某一介墨客之名。

“玲儿？你何时来的？”仕林上前拉住玲儿冰冷的双手，似有些慌乱，亦有些担忧，怕玲儿又会俄然消逝。

不经意间，一滴泪水滑落仕林眼角，他从怀中取出半块桃木印信，连同这封泣血手札，一同塞入信封。他缓缓起家，长舒一口气，似在与家人告别，与本身过往告别。

“若我……我是说如果……我和莲儿姐姐同时落水，你只能救一人！你会救谁？”玲儿忽而抬眸，一双泪眼婆娑，充满猩红血丝的双眼，直勾勾看着仕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