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混战（三）[第1页/共5页]

吕公著说到此处，慕容复终究勃然变色。吕公著不是司马光阿谁只会读死书的村夫子，他与其父吕夷简两代为相，政治目光不知比司马光老辣多少，能猜到贰心中的设法也是平常。只是吕公著的话令慕容复蓦地认识到：他本日若当真杀了吕公著，便冲破了人间的统统法则。今后不管礼义廉耻、家国天下都不再能束缚于他。而这，或许比杀人更可骇！

吕公著神采一窒，半晌才道：“慕容复，吕微仲已是耳顺之年、刘莘老亦知天命，可你……你本年只要二十六吧？二十年后，你又会变成甚么样？”

诸葛正我走后，慕容复在书房内闭目闲坐了好久。吕公著快死了，如许一名官至宰执的四朝老臣，太皇太后必定要见他最后一面听他临终遗言。但是吕公著靠近朔党，又会说些甚么呢？想到这，慕容复的眉心便不自发抽搐了两下。

我却不能按部就班地熬这二十年！慕容复暗自心道。于一人，二十年是别人生的小半辈子，冗长地无穷无尽；可于一国，二十年当真是工夫似箭转眼即逝。再等二十年，当时哪怕慕容复是个超人，恐怕都已对亡国的结局无能为力了。“多谢诸葛兄提点，你的话，小弟放在心上了。”

“下去罢。为父还要等一小我，他若敢来……他若敢来……”吕公著低语了两句便倦怠万分地阖上了双目。他若当真敢来，此人才是我大宋的腹心之患哪！

面色蕉萃瘦骨嶙峋的吕公著在仆人的帮忙下稍稍支起家体，就着儿子的手只喝了两口汤药，便吃力地摇点头不肯再动。

“好，你下去罢。”吕公著感喟着吐出一句。

吕公著望着儿子暖和一笑，转口问道：“为父沉痾的奏章，可曾呈上去？”

“贾易！朱光庭！慕容复，即使老夫并无证据，可老夫晓得这二人的了局全由你一手培养！”吕公著怒道。

那蒙着面的黑衣人没有答话，只沉默地看着他，那眼神冰冷不似看着一个活人，却好似看着一件无用的死物。

吕公著点点头，低声长叹：“亲孙子也不过如此了。”亲孙子尚且只能在糊口上安慰他，可慕容复却能在糊口与事情上同时给吕公著助力。“可惜，你坏了端方！”

听到慕容复这声痛骂，正坐在他劈面与他议事的诸葛正我顿时一窒。诸葛正我并非循规蹈矩的读书人听不得慕容复口出污言，只是慕容复这一句中的暴戾之气实在过火。只见他挥退了前来报信的仆人，续道：“密州那边我自会派人查访，只是有言在先，如果赵挺之并无罪过于世，即使他与你势成水火我也不会过问。”

“吕司空汲引了。”慕容复却并不觉得意。

“……好，那就好……太皇太后必定会来见为父最后一面……”吕公著低声呢喃着，逐步闭上了双眼。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吕希纯觉得老父已入眠的时候，吕公著又俄然小声道。“为父的遗折放在书房了，待我身后你再上呈朝廷。……三年后丁忧期满，太皇太后必定起复你和你大哥。你与你大哥皆非救时之臣，唯以忠义奉养朝廷。记取，这满朝文武当中，凡是慕容复尚在，便不成获咎苏子瞻！”

吕公著毕竟沉痾病笃，睡也睡不结壮。昏睡中稍稍感觉有些冷，便又渐渐复苏了过来。哪知方一展开双眼，他便见到本该紧闭的窗户俄然漏了一条缝，敞亮的月光便从这条缝中挤了出去，直直地落在他床头站着的黑衣人的身上。这类场景本来极轻易让人误觉得是见鬼，但神话传说中的鬼怪向来都是超脱的，可吕公著面前的这名黑衣人着一身玄色劲装并以黑巾覆面，看起来洁净利落却更像是一柄玄色的长/枪。吕公著挣扎着支撑起小半幅身材，小声道：“你是何人？为安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