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铜雀簪与猪胆膏(四)[第1页/共2页]
又是一股冷风毫无征象地掠过,那对大红灯笼在这股横风中竟纹丝不动,连灯火都未曾摇摆一下,张屠户惊出一身盗汗来,俄然想起,都说茱萸巷底曾是灭门处斩之地,怨灵盘桓不去,这话公然不假,这阴气端的是骇人。这一唬,他酒也全醒了,手里一颤抖,那副猪下水“噗”地落在了地下。
徒弟拿起簪子,从柜台背面探出上半身,将它簪进李氏端端方正的发髻中。却听得“当啷”一声锐响,跟着徒弟一放手,簪子直直地穿过李氏的身材,判定地落在了地下。
徒弟如有所思地点点头,又转向我,在幽幽的烛火中冲我笑了笑。说实在的,我心底非常忐忑,越是不晓得将要面对甚么,便越是惶恐,心口一阵阵发虚。可徒弟这一笑,愣是将明灭不定的烛火放大了多少,黄橙橙的暖光教我放心。
我坐在柜台背面瞧得目瞪口呆,竟不知每日进收支出的朱心堂的乌木大门里,还藏着如许一扇奇特的门。
张屠户却不知,他仓惶拜别后,朱心堂门前的冷风一阵紧过一阵,在巷底回荡出呜哭泣咽的声音,如同哀泣。
“何况……”徒弟向李氏踏了一步,举着簪子示予她看:“它将你害得还不敷么?”
妇人垂眸不语,迟疑了半晌,决然抬开端,向徒弟切切哀告:“本也不敢来滋扰朱先生,只是我遗了件旧物,那旧物同我甚有渊源,循着它的生息才到了此处。只求先生垂怜,将那旧物偿还于我。”
“先生……认得妾身?”那妇人微微有些吃惊,不知所措了瞬息,向徒弟屈膝作了个礼。
李氏骇怪地瞪大眼,“朱先生……这是,这是……”
李氏泣不成声,断断续续地几主要求。
李氏神采俄然激奋,作势纵身便往上扑去。身子尚将来得及动,肩膀却搭上了一只稳实有力的手掌。“李娘子稍安勿躁。”殷乙不知几时到了她身后,只一掌便制得她转动不得。
“朱先生……是我失礼了……对不住。”李氏嘤嘤呜呜地又抽泣了起来:“这……这原是我的旧物,器重如命,人间万般皆可弃,唯独此簪,我……我弃不下……”
入夜将近二更,临湖的大街上仍然不时有人来往走动,湖面上成串的红灯笼熄了很多,歌舞嬉笑却还未休。茱萸巷中住着的大多是勉强温饱的贫户,现在巷子外的繁华与他们干系不大,何况这条巷子向来阴仄仄的,一入夜家家都早早地闭了户,无事不出。
吴甲一探手,将那朱漆大门拉开了半扇,不等殷乙将另半扇拉开,悲悲戚戚的哭声便渗了出去,殷乙拉开另半扇门,等了好久,只闻低泣,却不见人出去。
我借着烛光瞧见那簪子上的银色垂垂浑浊,直至通体乌黑。正狐疑本身花了眼,揉揉眼想再看清楚些,一声凄厉的尖叫蓦地在店堂里爆开,李氏抱住了本身的脑袋,蹲下身瑟缩在柜台外一角,口里的号呼一声比一声锋利悚然,不时拿额角撞向柜台,形状与杨家新娶的那位谢娘子如出一辙。
徒弟在柜台后懒懒地歪坐着,闭目听了一会儿外头幽泣似的风声,蓦地展开眼问道:“吴甲,甚么时候了?”
“子时还差一刻。”吴甲不知从屋子的哪个角落黯哑着嗓子回道。
吴甲、殷乙二人一言不发地上前,鄙人得密密实实的门板边劈面垂手侍立,门板并未卸下一块,却缓缓地成了一扇门,与门板外俭朴的乌木大门截然分歧,这倒是一扇朱漆大门,门楣上似有火团滚滚,竟不见一星半点灰烬火星掉落。